張母喝完茶,照樣往托盤裏放上兩封利是。

    “甜呀,以後你就是唐家的人了,阿孃只希望能每天都開開心心的,要是受委屈了,你一定要告訴家裏人……”

    本來就眼紅紅的張氏,話才說一半,淚意就冉冉而來。

    張小甜一心只想着出嫁,哪裏懂得母親的苦口婆心。

    急急忙忙的打斷道:“娘不會的,我跟阿良哥一定會好好的。”

    整的在場的宗親都哈哈大笑起來。

    張小燕她娘容嬸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拉着張小甜道:“小甜,你娘都哭了,你咋還能笑得出來?”

    張小甜道:“我高興啊!高興了就能笑出來了。我娘肯定也是高興得哭了。”

    衆人又發出一陣爆笑,這姑娘都恨嫁成咋樣了,怎麼就這麼憨呢。

    青娘推了推她的肩膀,“好孩子,你就哭幾聲吧。你爹孃養大你不容易,如今要離家了,再來就是客,怎麼就一點都不傷心呢。”

    青娘是民間的一種職業婦人,跟媒人的性質差不多,在婚禮中起了引導的作用,一張嘴巴了不得。

    “四句”更是張口就來。

    夏縣是有哭婚風俗的,新娘出門的時候得哭纔行。

    一是爲了感激父母的養育之情。

    二是不哭不能上轎,如果上轎,孃家的財氣就被姑娘帶走。

    張小甜恨不得立馬坐上花轎就走,哪裏哭得出來。

    把一衆人樂得不行,唯有張父黑着張臉,看到插在門口的竹鞭直接拔下就往張小甜屁股甩去。

    這竹鞭平時是用來教訓調皮的小侄子們的,打不壞人卻極痛。

    疼得張小甜眼淚直流哇哇叫。

    張母也是心疼女兒,見女兒嚎啕大哭,攔住丈夫和女兒兩人抱頭痛哭。

    張父的本來目的也是讓女兒哭,如今見她哭了,也就丟掉了竹鞭。

    衆人立即喊道:“好咯,哭咯,哭咯。”

    張小甜這一哭,直到張母給她蓋上蓋頭,被張大郎揹着出了門還在哭。

    青娘見狀立即做起四句歌來:“姑娘出閣哭啼啼,三把淚水二鼻涕,非是今日不歡喜,特留爹孃買田地。”

    然後拿起花水輕灑在新娘頭上接着再唱:“紅花水,灑上頭,出門目汁勿再流。嫁到夫家輔夫婿,生子添福穿紫袍。”

    幾句話就緩解現場的尷尬氣氛。

    眼看着張大郎要把新娘背上花轎,青娘又開口唱道:“新娘移步到廳邊,身穿裙袍掛鳳披。娘去伴君娘蓋世,一對鸞鳳天送圓。”

    “四句”唱畢,新娘也上了轎,唐良上了馬,一行人吹吹打打的往唐家村而去。

    算着時間到了唐家村,雲桑也被張秀珍請回來幫忙,一羣小蘿蔔們自然也跟着回來參加婚宴。

    村子裏第一次舉行這麼熱鬧的婚禮,大人小孩都新奇得不行。

    家裏大人早早就把孩子從睡夢中叫起來看新娘子。

    唐柏鶴睡覺前就交待阿孃,等新娘進村的時候要喊他起來看。

    結果敲羅打鼓聲一近,幾個小蘿蔔都不用喊就自己起來披了件衣裳就往外跑。

    新娘進村是不能和她迎頭碰上的,老一輩有種說法若是在成親當日跟新娘迎頭碰上,以後就會成爲死對頭。

    看熱鬧的小孩子們有的躲在樹後,有的躲在巷子裏偷看,等迎新的隊伍一過去,立即呼呼啦啦的追在後面。

    花轎臨門,張秀珍和慕氏忙將站在門口的幾個孩子往耳房裏趕,免得讓他們跟出轎的新娘迎頭碰上。

    只有全福人拿着把大紅傘,手裏提着盞大紅燈籠走到轎子旁停下。

    全福人請的是高堂健在,兒女雙全,子孫滿堂的好命婆許大嗓門。

    青娘喜孜孜的上前唱起了請新郎踢轎門的“四句”:“姑爺妝扮好才郎,金瓜斧鉞擺齊全,龍行虎步來踢轎,封媒請出去眠牀。”

    唐良聞言立刻上前往轎門一踢,跟着青娘就上前將門打開,將新娘從轎子裏扶了出來。

    全福人許大嗓門打開大紅傘,遮在新娘的頭頂。

    兩人扶着她來到門口的火盆前停下,青娘又做起了四句來:“舉步跨火盆,早得麒麟兒,夫妻同心腹,偕老二百年。”

    “好,好!”張秀珍聽得高興,立刻遞了張大紅封過去。

    青娘喜盈盈的接了過來,每做一次四句都會有人給她一封利是,她今天算是賺了個鉢滿盆盈。

    跨過火盆,新娘就被送到了新娘房裏坐牀,外頭前來幫忙的人忙着殺雞,煮湯圓準備祭祖。

    夏州這邊沒有拜天地的習俗,新娘迎回來後先拜祖先,拜完就算是自家的人了。

    一切準備就序,新郎前來請新娘去祭祖。

    同唐良前去接親的一羣小夥,擁着他進到洞房,青娘本是陪着張小甜坐牀的,見他進來忙又做起了四句來:“姑爺你今進房來,姑娘歡喜在心內,伊是名門千金女,匹配姑爺好文才。”

    “好文才!”一羣小夥起鬨道。

    “好文才!”一羣小蘿蔔也跟着起鬨,鬧得唐良面紅耳赤。

    “掀蓋頭呀!”小夥們繼續起鬨道。

    “掀蓋頭!掀蓋頭!”小蘿蔔們大喊道,其中喊得最大聲的就是唐柏鶴。

    “去去去,一羣淘氣鬼。”青娘將人往外趕。

    一個小夥不服氣,立刻就跟青娘懟了起來,“會做青娘不會做詩,會做豬母不會撬籬,帶個布袋來裝米,帶個肚兜來裝錢。”

    青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夥還擊道:“飼到豬母好到奇,一肚都是好男兒,一胎生你這一隻,飼大上市好賣錢。”

    衆人鬨堂大笑。

    幾個小蘿蔔也笑彎了腰。

    張小甜更是笑得花枝亂顫。

    青娘笑着道:“還有誰?還有誰,來呀!”

    見識了青孃的厲害,大家都不敢貿易再挑戰。

    青娘笑罵道:“不來都給老孃滾邊去,莫要耽誤新人春宵時。”

    小夥和小蘿蔔們只好灰溜溜的滾邊去。

    青娘轉身回屋將喜秤遞給新郎,邊引導他掀喜帕邊唱道:“小小秤桿烏油油,來給新娘挑蓋頭,蓋頭一挑千根紗,先當媳婦後當家,先當媳婦多賢惠,後當婆來子孫多,秤桿落地買田制地,秤桿靠牆兒孫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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