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忙得焦頭爛額的吉康縣令蒼明傑此時剛歇了口氣坐下就有人來報說夏縣有人過來了。
“快請!”蒼明傑一聽,立刻起身火燒火燎的迎了出去。
看到雲桑三人,蒼明傑激動的臉龐一滯,聽說那位很年輕沒想到那麼年輕!
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哪怕她鼻子之下戴着口罩,一身風塵僕僕也掩蓋不住眉眼間如花般的明媚之色。
就這樣的一個小姑娘,真的能治得了這要命的瘟疫嗎?
他打量着雲桑,雲桑亦打量着他。
男人身上的官服染了不少塵灰,約莫三四十歲的模樣,面容憔悴,眼睛充血,也不知是累的,還是已經受到了感染。
“大人?”葉維楨見他看得出神,擰眉喊了聲。
蒼明傑回過神來,左右不見戴堅心中的疑雲更重,帶着試探性的口吻道:“三位便是戴堅從夏縣請來的貴人吧?”
“戴大叔身體不適,我讓他隨後面送藥的車子回來。”
雲桑雖沒承認自己是貴人,這句話卻更加直接明瞭的表明了她的身份。
同時也打消了蒼明傑的疑慮。
“他……”蒼明傑憂愁的皺了皺眉,“也染上病了?”
雲桑點了點頭,“不過他發現得早又及時治療問題不大。再有一個時辰他們也該到了。”
“大人,要不還是請神醫他們到裏面再聊吧。”站在蒼明傑身邊的秦師爺提醒道。
“是是,”蒼明傑懊惱道:“瞧我,幾位裏面請。”
進了內堂,雲桑爲免寒暄費時,直接了當道:“大人,先說說城裏的情況吧!”
進到城裏天已經摸黑,許是瘟疫的原因也沒幾家人點燈,黑燈瞎火之下壓根無法看清城裏的情況。
蒼明傑嘆了口氣,“目前爲止,因這瘟疫死亡的人數已經上百人了,城中的大夫雖然開了藥但效果不甚好,如今一個個都束手無策了。”
都怨他呀!早前也聽說別的地方都在熬藥茶施給過路的流民卻沒放在心上。
等發現了瘟疫再去求了方子卻已經不管用了。
雲桑思忖道:“大人是怎麼安置那些逝者和患者的?”
蒼明傑喃喃道:“這…人太多,一時都安排不過來。”
這句話就很敷衍了,潛意思就是沒處理,任由着他們自生自滅。
葉維楨擰着眉道:“若是放任他們在外面不管,疫情只會越來越重!”
雲桑附和道:“確實如此,大人若想控制住疫情就必須要將這些人都管控起來,不然傳播的面積只會越來越廣。”
秦師爺道:“這麼多人,想要管控談何容易?那些富貴人家不缺喫穿個個閉門關戶自然沒事,普通的老百姓不幹活就沒飯喫誰也不敢懈怠呀。”
“不容易也要管!不然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功夫。”葉維楨的話擲地有聲。
讓原本不怎麼注意到他的縣令和師爺都對他重視起來。
蒼明傑這纔想起,自己還不知道他們的稱呼,忙問道:“這位是……”
他早就受不了自家公子被冷落了,人家就是在王府那也是閃閃發光的存在,憑什麼被你一個小小的縣令忽視!
“多嘴!”葉維楨睨了他一眼。
江南有些不服氣的嘟囔了下嘴巴,卻也不敢再說話。
蒼明傑拱手道:“失敬失敬,原來是北幽王府的小王爺,小王爺到……”
雲桑道:“小王爺遊學至此,剛好對我的醫術感興趣便跟着過來了。大人要是介意的話我們回去便是。”
適逢亂世,蕃王之子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難免令人多想。
雲桑的語氣強硬,算是對外表達了她的態度。
也對,就算有所圖也不該挑中這滿目瘡痍的縣城。
此時最重要的還是這滿城的黎明百姓。
“神醫誤會了,下官只是想問小王爺可有管控的法子。”蒼明傑乾脆打蛇隨棍上,直接請教起葉維楨來。
秦師爺給了蒼明傑一個讚賞的眼神。
這樣一來既不得罪這位小王爺,又討好了神醫,要是這位小王爺真有兩下子,說不定還能解決吉康目前的困境。
“這方法大人還是請教神醫吧。”身份暴露,葉維楨多少還是有些顧忌的。
鋒芒畢露有時並不是一件好事。
“哦?”蒼明傑轉頭看向雲桑。
“大人也別叫神醫了,我姓雲,不若就叫雲大夫吧。”
既是來治病的,那便是大夫,神醫什麼的她聽着心中有愧,怪彆扭的。
“哎,那雲大夫有什麼想法,只要是好法子,本官定會全力配合。”
這怎麼變成他配合她了。
到底誰纔是父母官?
罷了,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救人要緊。
“大人能否把之前參與救治過的大夫請來?我想跟他們瞭解一下俱體的病症,另外有些地方也還需他們的配合。”
她怕這鼠疫不止是原發性肺鼠疫,所以需要集合他們一起辯症。
“行。”蒼明傑應完轉頭對秦師爺道:“老秦,你安排一下。”
秦師爺拱手退了出去。
“晚些時候我們還有一車藥材過來。”雲桑說着從袖口掏出一個口罩道:“車上有這樣的口罩,到時大人把它發下去給每個人帶上。尤其是那些還沒染病的必須要帶上。
另外請大人尋個清靜偏僻些的地方給我,我要用作治療之地。再把所有染病的人都送過來,不管是流民或是本土百姓都必須送到此處。
希望大人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但凡漏掉一人這場瘟疫都會無限的蔓延。
還有,沒染病的老百姓們這幾天儘量能不出門的就不要出門。
至於那些逝者——就燒了吧。”
說到後面,雲桑只覺得嗓子眼癢得難受。
蒼明傑驚訝道:“燒了?”
古人講究落葉歸根,南方人更趨向於土葬,據說身體若是被燒成了灰,靈魂就會無處可歸。
所以那些人肯定不願意把親人火葬的。
雲桑硬下心腸道:“沒辦法,不燒這病就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