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不大,無法擠下那麼多人,外頭就要搭起棚子來。
雲桑把跟過來的葉維煜三人打發到外面的潛伏區搭棚子。
道觀裏的人都按要求喝下涼茶,戴上口罩,做好了防護等着患者的到來。
剛把人安排妥當,衙役就帶着一羣患者浩浩蕩蕩的前來。
雲桑和四位大夫立刻上前看診,按患者的症狀分別送到不同的區域。
有些同一家庭成員的患者見要把他們分開頓時鬧了起來。
“我不要分開,別把我們分開!”先鬧起來的是一對母子。男孩兒七八歲,已經瘦得不成樣了,連續不斷的咳嗽抽盡他全身的力氣,彷彿下一刻就會力竭而亡。
“你這樣只會耽誤治療!”解大夫怒氣衝衝的指責那位母親。
本來病患就多,大家的心絃都緊繃着,她這樣一鬧把人的心火給激起來也屬正常。
婦人抱着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不管,我們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見過了太多人在面前死去,誰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分開會不會就是生離死別,所以她再不願意跟唯一的親人分開了。
兒子要是死了,她也不想活了,反正她也患了這病遲早都會死。
雲桑上前道:“這孩子太小了,就讓家屬進去照顧吧,他的情況不太好,得有人隨時監督着纔行。”
婦人枯槁的眼睛頓時有了光,興奮得語無倫次道:“我去,我行,我來監督他。”
要是鬧一鬧就壞了規矩,那所有人都鬧起來咋辦?
解大夫看了她一眼剛想說什麼,瞥到她身後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立刻點了點頭。
也罷,她這理由還算充分……
婦人見狀立刻跪下千恩萬謝的磕起頭來。
雲桑道:“快起來,帶孩子進去吧。”
其他人見狀也跟着吵了起來。
有說父母年歲大需要照顧的,有說夫君病症嚴重需要看着的。
解大夫有些不悅的看向雲桑,這就是壞規矩的後果。
“想要一起的就全都候在外頭,等你們斷了氣我會命人將你們一起燒了一起撒進大海里!”葉維楨的聲音不算大,卻一下把所有人都震在當場。
包括那幾位心生不滿的大夫。
雲桑趁機道:“還請大家理智些,這樣鬧騰下去只會延誤病情,將你們分開也是爲了更好的治療,你們配合一點,就能早一點治好。”
兩人一剛一柔,軟硬兼施,總算是把氣氛給緩了下來。
雲桑的話也算是給他們遞了臺階,衆人惜命的自然不敢再鬧。
第一批患者分診得差不多,幾位大夫便讓夥計各自領着各自所負責區域的患者回去。
孔大夫留下負責觀察潛伏期的患者和餘下的分診工作。
全城的患者都要往這裏送,自然後面還是有人來的,這樣就需要一個懂醫術的人負責分診了。
會被歸爲潛伏期的人都是和這些患者頻繁接觸過的。
肺鼠疫的潛伏期是兩到三天,在這裏待上三天若沒有發病便可回家。
張大夫和解大夫則負責輕症區的患者,剩下的重症區域就由老胡大夫和雲桑負責。
臨時決定的地方設備也不齊全,沒有病牀不說,連凳子都沒幾張。
蒼明傑便讓人到街上把所有的草蓆子都買回來鋪上。
不夠就去訂製。
患者到來後就坐在草蓆上休息。
原本安靜的道觀變得嘈雜喧囂。
沒有人說話,全是要命的咳嗽聲,你方唱罷我登場,咳得人心都跟着揪起來。
雲桑和老胡兩人進來就開始給病患診脈,測溫。
這時候沒有體溫計,測溫全靠切脈和體感。
藥方也要根據不同症狀的患者增減份量。
雲桑剛看完一個病患,剛纔那位在外面吵鬧的母親立刻抱着小男孩過來。
母子倆都咳個不停,那聲音彷彿隨時一口氣上不來就噶了。
雲桑示意男孩在椅子上坐下。
婦人似乎不願放他下來,抱着他坐在椅子上。
孩子也乖巧,除了咳多一個動作都沒有,帶着紅血絲的雙眼毫無神彩。臉上隱隱透着淡淡的青紫。
緊鎖的眉頭說明他在極力的隱忍自己的疼痛。
雲桑的心快要疼死了,怎麼會有這麼懂事的孩子。
明明自己已經那麼痛苦了,卻還怕母親擔心。
“你叫什麼名字?”雲桑問道。
“咳——小米。”婦人搶先答道。
雲桑看了她一眼,婦人立刻悻悻的笑了笑。
雲桑點了點頭道:“小米是吧,幾歲了。”
“八歲。”婦人又替他答道。
“大嫂,你讓他自己說吧。”她一會還要問他的症狀和感覺,這些是別人無法代替回答的。
“哎,好!咳咳——”婦人摸着兒子的手道:“米兒,大夫問你話,你就如實答,啊!”
男孩小米點了點頭。
雲桑輕拍桌面道:“來,把手放到這裏來。”
小米乖巧的將手放到桌面上。
乾枯的小手瘦骨如柴,皮下不見一點脂肪,青筋在皮下若隱若現。
雲桑收回心神,將手放在他的寸關尺上,觸手冰涼,寸脈沉而遲,雲桑用力的按壓才免強摸到跳動。
她心中一緊,寸脈沉也就是心跳非常微弱。
寸脈是遠心端,沉而遲,就是心跳緩慢微弱,病情危重,而心跳緩慢微弱就是休克前期表現之一。
雲桑儘量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麼震驚,扯出一抹笑容邊寫着方子邊問道:“小米身上還有那些地方不舒服的嗎?”
小米伸手摸着自己的胸口,張嘴道:“胸——”
誰知浦一開口立刻噴出一口鮮血,跟着猛烈的咳嗽起來。
雲桑被噴得滿臉都是。
葉維楨臉色一變,立刻拉起她要去清洗。
“米兒——”婦人驚懼的大喊一聲,伸手拍着他的背。
男孩咳了幾下瞳孔突然放大,跟着直直的暈厥過去。
好在是婦人抱着他,纔沒有跌落下去。
婦人驚恐大叫:“米兒,小米!大夫,救救我們小米,快救救我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