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上前一步,說道:“雖然你說的話讓本世子有些不悅,但不可否認,這話說得在理。”

    陽過繼續說道:“人,生而平等,徐家,趙家都不比誰生來金貴,這些位置,你坐得,換成別人來坐,也未嘗不可。”

    聽聞此話,徐鳳年半點不怒,反而是哈哈大笑道:“談起大逆不道,我徐鳳年不如你啊!”

    徐鳳年上前拍了拍陽過的肩膀說道:“有種!你這個朋友,我徐鳳年交了!”

    其實對於徐鳳年,陽過談不上多喜歡,卻也說不上多討厭,若只是做個朋友,他倒並沒什麼意見。

    徐鳳年坐回了長椅上,他還示意陽過一同坐下喝口茶。

    既然人家盛情邀請,陽過自然也不會拒絕,於是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從姜泥的手中接過一杯涼茶。

    兩杯茶下肚,徐鳳年又說道:“我這世子殿下看上去風光無兩,但其實至今都沒有幾個至交好友,這偌大一個北涼軍中,大多都是如我義兄陳芝豹那樣,對我毫不在乎的,也有些像祿球兒這樣的阿諛奉承,唯獨很少像你這樣的。”

    陽過喝完茶,咂吧咂嘴說道:“你當我朋友,那我也就認了,不過我這人向來公私分明,官場上我叫你世子殿下,私下裏那就隨我開心,我樂意叫你鳳哥兒就鳳哥兒,我若不樂意,那便是小徐了。”

    徐鳳年笑笑,“怎麼,聽你這意思,好像交我這朋友還挺不情願?”

    陽過笑道:“那可不,畢竟你的風評在整個離陽都是響噹噹的差,我跟你交好,那可是冒着天大的風險,一個不慎就可能被世人指着脊樑骨罵成助紂爲虐,爲虎作倀的大奸大惡之人,雖說名聲這東西於我沒什麼用,但有好過沒有。”

    徐鳳年雙手枕着後腦思索道:“這麼說,看起來我還得給你點補償纔對,要不然你交我這個朋友豈不是虧大了?說說,你想要什麼?看看本世子給不給得起。”

    “我想要王仙芝的命。”

    陽過口中輕輕吐出幾個字,把徐鳳年又驚得坐了起來。

    徐鳳年笑了,笑得很大聲,若是換做沒練刀以前,徐鳳年還不能真切明白這幾個輕飄飄的字其中有多麼沉甸甸的分量,可現在他知道,莫說他手下有三十萬鐵騎,就算再翻一倍,有六十萬,只要那王仙芝不求死,自己就拿他沒辦法,指不定還要被王仙芝在萬軍之中取了首級。

    “你小子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徐鳳年又問道:“能告訴我爲什麼嗎?”

    陽過也站起身來,他本不打算隱瞞,但他忽然發現自己總不能告訴徐鳳年這是一個任務吧,於是只能說道:“之前答應過一個人,要幫她殺了王仙芝。”

    徐鳳年點了點頭,沒有細問,畢竟像王仙芝這樣的風雲人物,活了這麼久,走到今天這一步,怎麼也得罪過一些人,有那麼一兩個仇家並不意外。

    其實陽過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好巧不巧,那人正在聽潮亭上翻書。

    更巧的的是,他正想着,一襲白衣便從聽潮亭上飄然而下。

    南宮僕射蜻蜓點水於湖面,她一連掠了數十步,抵達湖心,湖面竟然沒有掀起半點漣漪,最後她閉目靜立於水中,如同老僧入定。

    過了良久,南宮僕射緩緩睜眼,不見她腰間繡冬出鞘,只是伸手輕輕一點,湖面竟然猛地裂開十餘丈水面,如同被一道無形巨刃撕裂一般。

    湖邊上陽過與徐鳳年在武道一途都還算個半吊子,自然不知這一手的高明之處,只是震驚不已,可聽潮亭中向外觀望的九鬥米老道魏叔陽卻是訝然,這白狐兒臉才進這聽潮亭修行不到一年竟然就已經有了以術入武,越過金剛境,直上指玄境的氣象。

    南宮僕射見徐鳳年在湖岸休息,便也踏水而來,可當她來到近前看見徐鳳年身旁的陽光卻是小小吃了一驚。

    陽光只得微微一笑,示意南宮僕射並未看錯。

    徐鳳年是何等聰慧之人,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兩人的細微動作,便問陽過:“你倆認識?”

    陽過只是淡淡說道:“有過一面之緣。”

    南宮僕射打量了一下陽過,見他手裏握着一把刀,便張嘴說道:“拔刀。”

    陽過又豈會不明白她的心思,走到一旁將蓋世出鞘,與南宮僕射對視而立。

    南宮僕射也不多言,一步踏出,繡冬便從鞘中迸射而出,直取陽過項上人頭。

    陽過本來想用十八停的手法一展身手,可不料南宮僕射出招太快,他根本沒有醞釀刀法的時間,只得硬着頭皮去接這一招。

    十八停的手法是極爲精妙強橫,但它無論能發揮出多大的威力,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那就是使用得出來,若是你連敵人一招都擋不住,便是你能使出十八停,或者理論上的十九停,那也沒有絲毫作用。

    三招,僅僅只在三招後,南宮僕射手中的繡冬便架在了陽過的脖子上。

    就在剛剛陽過還在說,三招內便能取了徐鳳年性命,想不到還沒多久,自己便被人三招乾脆利落的拿下。

    其實在場的人心裏也都清楚,若是南宮僕射使出全力,陽過只怕一招也擋不住。

    不過兩人此次過招也並不是爲了分勝負,而是南宮僕射想試試陽過的刀法。

    兩人近身對視,陽過雖然三招落敗,眼中確沒有絲毫波瀾,彷彿一切都是天經地義,不值得驚訝一般。

    最後,南宮僕射收刀入鞘,只說了句刀不錯,便轉身離去。

    陽過心裏清楚,南宮僕射這是勉強認可了自己。

    他是目不轉睛的看着那道倩影,直到她回到聽潮亭中。

    兩人的第二次見面,便這樣草草收場。

    見陽過看得眼睛都發直了,徐鳳年不由得在一旁笑道:“這傢伙好看歸好看,不過兄弟我得提醒你一下,他可是男兒身!”

    南宮僕射實爲女子這事是在許久之後徐鳳年才知道的,陽過此時自然也不會告訴他,也玩笑道:“人生苦短,何妨一試。”

    大約也是真的有些巧合,陽過說這話時,聽潮亭上的李義山忽然從一處窗沿探出頭來,望向此處。

    聽聞此言,徐鳳年不由得扶額嘆道:“合着願意跟我交朋友的人都逃不了喜歡男人這檔子事嗎?”

    陽過自然知道徐鳳年指的另一人是他的發小李翰林,不光喜歡女子,還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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