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陽過面前的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抉擇,更像是一盤問心之局。

    是要不擇手段變強,還是要無愧於心。

    在這個喫人不吐骨頭的天下,大約會有許多人都會選擇前者,畢竟良心這種東西能值幾個錢?能當飯喫?在人多的時候騙騙別人也就得了,何必在私下裏連自己都騙?那不是傻子是什麼?

    可這座天下就是因爲有那麼一羣傻子,這座江湖纔像一壺酒一樣,有那麼一點醇香值得回味。

    王侯級的氣運又如何,若是自己受之有愧,便是天下無敵,他陽過也寧可不要!

    許是見陽過有些愣神,呼延觀音還以爲是他傷勢發作,疼了起來,連忙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吧?需不需要我叫那位姐姐回來給你緩解疼痛?”

    呼延觀音倒是會一點粗淺醫術,但也就一點點,自然不知道如何給陽過緩解內傷發作,便要起身去找那位從不說話的姐姐。她的任務本來就是照顧好陽過這個解救他們整個部落的大恩人,若是陽過在她面前出了差池,莫說其他族人,便是她自己也要責怪自己。

    陽過這纔回過神來,一把拉住了呼延觀音,許是沒控制好力道,那呼延觀音走得很急切,被陽過這忽然一拽,頓時失去了平衡,一下子趴在了陽過身上,好巧不巧正好撞在了陽過胸口的箭傷處。

    這一下結結實實的撞擊,疼得陽過眉頭緊皺,卻並未出聲。

    呼延觀音見自己犯了錯,急忙從陽過身上爬起來,帶着哭腔道歉,“對、對不起,是我太笨了,你要怪就怪我吧,千萬別怪罪我的族人……”

    陽過擺擺手打斷了呼延觀音的自責,忍痛說道:“扶我起來,我想出去看看。”

    呼延觀音急忙說道:“這不好吧,你受了重傷,正是要好好休養的時候,若是我帶你出去加重的傷勢,族人們知道了會怪罪我的。”

    陽過只覺得這妮子比姜泥還要單純些,說起來他自從來到這座天下以後,所遇見的女子大多都是天真爛漫的性格,就連那看似如冰山一般的冷麪女子南宮僕射,雖然見過了許多勾心鬥角,江湖險惡,但其實心底裏也是十分純粹的人,就只是想報仇而已。

    微微嘆了口氣之後,陽過擠出了一個微笑說道:“沒事,我武功高強,這點小傷跟你們普通人刮破皮一樣,沒什麼大礙。”

    呼延觀音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於是上前小心攙扶起陽過,但她顯然是沒有想到一個不算細節的細節,那就是陽過若是真的傷得不重,又哪裏需要她一個弱女子攙扶,自己站起來不久行了,所以說,呼延觀音到底是一個心地單純還有些傻的可愛的少女,這樣一個人,陽過又怎麼能下得了手去殺。

    搭着呼延觀音瘦弱嬌嫩的肩膀出了營帳,眼前便是一幅牧民忙碌的景象,昨夜因爲百里部落放了大火,他們的營帳燒燬了大半,所以想要今晚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必須再搭幾個大一點的營帳,以供他們晚上休息。

    草原上晝夜溫差大,又常颳大風,野外宿營很容易吹出毛病,體質好的成年人倒還無所謂,那些老弱婦孺則是經不起多少折騰。

    陽過睡的那個算是昨夜爲數不多還完好的帳篷了,經過部落族人的一致決定將它先給陽過使用。

    見到陽過帶着病體露面,許多看見的牧民皆是出聲打招呼,本來都在埋頭苦幹的牧民,一個一個擡起頭來向陽過問好,陽過也是一一點頭致意。

    剛剛給所有負傷之人處理完傷勢的黃寶妝正坐在一旁喫着一些肉乾,見陽過從帳篷裏拱了出來,便急忙走到了他身前比劃道:“你傷得很重,趕緊回去休息!”

    幸好呼延觀音看不懂黃寶妝的手語,所以陽過剛纔撒的謊並沒有露餡。

    陽過只是笑笑輕聲道:“無礙。”

    黃寶妝則是白了他一眼。

    兩女攙扶着陽過在部落中四處走了走,這也讓陽過對於這個昨夜他用命救回來的部落有了一些淺顯的認識,若非要概括起來也就四字,民風淳樸。

    最後陽過走到了阿甘邊上,此時他正在協助牧民們搭建營帳,有那麼一位金剛境的神仙人物幫着幹活,幾天的活,他們幾乎半天就幹完了。

    比起第一次見面,阿甘已經有了很多改觀,陽過有時候就在想,阿甘小時候是否也是一個正常的孩子,只是因爲一些特別的原因才變成了這副癡傻的模樣。

    只可惜阿甘一日不能開口說話,陽過便一日不能得知真相。當然真相如何其實也並不重要,關鍵在於阿甘現在是否真的開心。

    雖然陽過一直說從北莽回去之後,就讓阿甘自己一個人去行走江湖,他想去哪就去哪,想幹嘛就幹嘛,但陽過心裏明白,以阿甘的性格,只怕是已經認定了自己,只要自己不死,他便不會離開自己。

    或者說阿甘大約會死在自己前面,爲了自己,他甚至敢於對洛陽那樣的魔道第一人拔刀,還有什麼是他不敢爲陽過做的?只怕便是王仙芝要殺陽過,阿甘也敢去擋一擋他的拳頭。

    說起來,阿甘雖然是將陽過當做了第二個主人,但其忠心,卻是世間無二。

    陽過其實並不喜歡阿甘這種想法,因爲他是打心底裏將阿甘當做了患難與共的兄弟,可即便是陽過也無法改變阿甘心中的想法,因爲這種固執的思維是他心靈的枷鎖,能解開的只有他自己。

    搭建好最後一個帳篷之後,阿甘便默默走到了陽過的身旁,也不迴應那些牧民由衷的感謝,只是面色平靜的跟在陽過身後。

    陽過嘆了口氣,然後笑着替阿甘回覆了衆人的謝言。

    晚上牧民殺牛宰羊,載歌載舞的感謝陽過三人對於部落無私的幫助。

    面對着衆人的敬酒,陽過則是忍着內傷喝了一杯又一杯,回敬那些淳樸善良的牧民。

    黃寶妝則是在一旁氣得直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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