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目前洛塵的所作爲，葉英還真挑不出什麼刺來。此子如若能夠嫁入葉家，也許是一件美事。
“家主謬讚了，我只是做了自己分內應該做的事情。”洛塵謙遜道。
“好了，我還有一些要事處理，就先離去了。”葉英道。
實則葉英是看到了一旁的葉照離似乎有話很想對洛塵說，許是礙於自己在場，羞於說出口吧。
這樣一來，自己這個家主反倒變成了一個“外人”。
但葉英看到葉照離目光柔和地望着洛塵，便也不忍怪罪。想當年她追陳簡之那會兒，估計也有過之而不及吧。
“家主慢走。”
“孃親辛苦。”
洛塵和葉照離不約而同地出聲，惹來葉英欣慰的笑意。
葉英緩緩遠去，客堂裏只剩下洛塵和葉照離二人。那名葉照離的貼身侍從也識趣地在門外等待。
“你願意留下來......葉家不會虧待你的。”葉照離主動打破沉默，開口說道。
她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自己也會好好待你的”。
“葉家對我有恩情，這是應該的。”洛塵淡淡道，他本想再說幾句話讓葉照離安心，可心中忽然有了一種相違的想法。
“而且......在葉家和蕭家看來，我也只不過是一個物件，價高者得罷了。”
洛塵露出無奈的一笑，語氣中滿辛酸和漠然。彷彿真的認清這種殘酷的現實之後，心裏也掀不起太大的波瀾。
世道的事實本來也是這樣，並不是所有失去人身的下人都能得到像樣的待遇。
在看不見的黑暗角落，還有許多骨瘦嶙峋的人，宛若行屍走肉一般。
“大小姐，若是沒有什麼事情，我就先行告退了。”
洛塵再次一笑，卻是像將一切的不公都深藏在了心底。釋然了，也認命了。
一語道盡，洛塵便沒有任何拖泥帶水地轉身離開，全然不顧身後的葉照離作何感想。
不過洛塵這番姿態是做給葉照離看的，他在提前測試言語的厲害。
果然，洛塵還沒有踏出幾步。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後，他半邊衣袖就被葉照離拉住了。
洛塵剛剛的話語沒有刺傷自己多少，可卻將葉照離的一顆心刺得疼痛難忍。
葉照離恨自己和洛塵相見得太晚，讓她的明月蒙塵了。
她現在哪還有剛剛那種勝過了蕭夢寒的欣喜，有的只是對自己疏忽大意的後悔。
她參與了和蕭夢寒的相爭，那麼這個過程中她潛意識不也是已經把洛塵當做了“物件”，當做了附庸品麼？
葉照離貴爲葉家大小姐，這樣本來沒什麼問題。
可他不是別人，是那個讓她害怕說出“我不過區區一個下人”這句話的洛塵。
葉照離將洛塵的衣袖扯得緊緊的，就像抓住了大半個世界。它生怕鬆開了些，洛塵就會從自己身邊跑走。
洛塵轉過頭來，雖然他心中早有預料，但真正經歷時還是有些錯愕。
葉照離的雙眸看着洛塵的臉龐，目光之中水波盪漾。可她還是忍住了那份將洛塵摟進懷中的衝動。
“大小姐......”縱使洛塵早有準備，但這一瞬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是是好。
“你不是物件，我可以現在就將人身契交還給你......但是你不要再說那樣的話了......”話語未盡，只是葉照離的聲音逐漸降了下來，而她的腦袋也低沉了些，眉宇出扯上了一片陰霾。
最後，葉照離還未說完的幾個字也緩緩從她口中小聲脫出。
“求你......”
洛塵薄脣微張，瞳孔也瞪大，這次他是真的被葉照離的柔情驚愕到了。
可笑他最初還想當一個局外人，可只要參與了進來又怎麼能置身事外呢。
他想葉照離從一開始就給他留下了刻薄歹毒的印象，此前經歷過小乞丐一事算是有些改觀，可遠遠沒有到徹底消解的地步。
但他如今看着葉照離這副我見猶憐的姿態，心裏已經產生不了多少仇恨得報快意了，而是複雜了許多。
三言兩語，只因涉及到他的悲慼，就將葉照離創得心痛難忍。
可想而知，日後洛塵再做些更甚的事情，葉照離會何等的寸心如割，撕心裂肺。
洛塵長長呼了一口氣，儘量用平和的心態，反過來去安慰葉照離。
“大小姐，人總有興致不高的幾天，會去抱怨生活的不易和命運的不公。我剛剛就是這個狀態，希望大小姐不要太在意。”
“人身契還是留在葉家吧，我抱怨的是這個世道而已，葉家待我還是很好的。可能換了其她心狠手辣的主子，我恐怕早就命歸九泉了。”
洛塵輕聲細語說着，話語的力量此時又像溫柔的和風，將萬物吹拂得和諧安詳。他下意識地就想去揉葉照離的腦袋，好在及時制止了。
這一舉措不妥。
洛塵的話語中滿是釋然，可卻絲毫沒有讓葉照離舒心。
怎能不在意？她更在意了。
這般懂事賢惠又文才卓然的男子如若錯過了，怕是會成爲葉照離一生的遺憾。
葉照離擡起頭來，目光堅定，她發誓要守住這份心動，守住這已然缺了一角的皎月。
“我答應你......不會再讓你感受到那種被當成交易品的感覺了。”葉照離鄭重承諾道。
洛塵一聽，斂起了那絲溫柔的笑意。看向葉照離的眼光裏，又多了幾分難言的複雜之意。
可世事無常，人間的種種哪會都讓你稱心如意，多少人的承諾因爲最後的身不由己而淪爲了笑柄。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輕易承諾，否則傷害了別人，也愧疚了自己。
可葉照離的心早已快被情意填滿，她此刻只想想方設法讓洛塵感到心安。
但也無礙，時間會教她懂得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