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低着頭，不說話。
窗外的陽光透過了窗棱，照射在少年的身上，讓他瘦削的身體平添一模脆弱。
周青青忽然就問不下去了。
孩子本身就很苦了，何必尋根究底呢？
但不追究不代表不管。
對老師而言，學生的態度可是第一位的，聽不聽得進去是一回事兒，但態度一定要端正。
“葉辰慕，你有沒有理想？”周青青選擇了一個話題。
葉辰慕看了看周青青，抿了抿脣，想到了一個，“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周青青哭笑不得。
這孩子看起來已經十五六歲了，其實還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吧？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葉辰慕的發頂。
手心裏面髮絲軟軟的觸感讓她想起了自己前世樓下那條流浪貓。
貓是黑色的，每次自己下班都會朝着自己喵喵叫。
反覆幾次之後，她就開始買貓糧，每次下班換了家居服帶上工具就下樓喂貓。
餵了幾次之後，那條黑貓就開始跟着自己。
每次下班的時候，她都能見那隻黑貓在不遠處的路燈下等着她。
等遠遠的看到她回來之後，黑貓會高興地喵喵兩聲，然後往她這邊跑兩步，再接着高傲地擡起腦袋，等着她走近了，再開始圍着她轉圈。
葉辰慕就像是那條黑貓。
因爲喜歡，因爲熟悉，所以會從最開始的排斥和警惕，到後面的喜歡親近。
周青青伸手又摸了兩下，這才戀戀不捨地收回了手，“我說的理想可不是這個，我說的是，你長大了之後想要做什麼。”
葉辰慕一雙眼睛慢慢晦暗下來。
半晌之後，他才擡頭看向周青青，“我，能活到大嗎？”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腕內側。
那裏，已經橫亙着不少歪歪扭扭的疤痕，像是一條條扭曲的蚯蚓，猙獰的破壞了那皮膚的細膩和美感。
順着葉辰慕的視線，周青青也看到了。
她伸手過去，握住了葉辰慕的手腕，手指輕輕的摩挲着那些痕跡。
“會的！一定會的！”周青青深吸一口氣，努力微笑，“你這麼好，爲什麼不會呢？”
葉辰慕笑了笑，反手握住了周青青的手。
男孩兒和女孩兒明明都才十五六歲的年紀，可葉辰慕的手卻生生地比周青青要大上一圈。
正好，能夠把周青青的手給包在手掌裏。
葉辰慕的手掌很熱，有點兒潮溼，包裹住的一瞬間，周青青下意識的愣了一下。
前世今生都沒有過男朋友的她好像還沒有和男人這樣接近過，她下意識地想要掙扎，卻忽然一笑。
她在想什麼？
這不過只是一個孩子而已。
她竟然還真的把人當做是男人了？
葉辰慕卻不等她想太多，直接開口，“他們說，我早晚會進精神病院的。所以，我的未來可能是一個精神病院。”
葉辰慕擡頭，眼睛放空，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話，你到時候來精神病院看我啊！”
周青青聽到這裏，心中忽然用上了一股濃濃的怒意。
不管是誰，對一個孩子說出來這麼殘忍的話，都不值得被原諒。
葉辰慕像是在哄孩子一樣，“相信你！”
“嗯！那就行了，這樣，我們先試試很多東西，然後再看看你喜歡什麼好不好？上次那個畫畫怎麼樣？我覺得這個老師不太行，但你學的還是可以的。”周青青努力安利。
她總覺得，葉辰慕如果有點兒愛好的話，會好得多。
葉辰慕只是搖頭，讓周青青拿主意。
對於這些，他沒有接受過，也並不瞭解。
周青青其實也不太懂。
前世只注意着生存了，沒有太關注過要怎麼生活。
不過，今生有的是時間。
“那我們再找一個老師試試看吧？先學習畫畫，然後在學習彈鋼琴？”周青青擡起了兩個人交握的手，“你看，你的手指這麼長，彈鋼琴的樣子肯定特別好看。”
葉辰慕睜大了眼睛，看着周青青，“好看？”
周青青點頭，“當然好看啊！你不覺得自己很好看嗎？而且，你剛剛來學校的時候，其實很多班級的小女孩兒都來過我們班裏面看過你……”
周青青聲情並茂地描述了當時的場景。
葉辰慕聽着，搖頭。
不記得了！
那會兒，他只記得自己有一個比較聒噪的同桌。
見葉辰慕是真的不知道，周青青努了努嘴巴，“好吧！還真的是注孤生啊！”
說完，她又後悔了。
說別人可能是在開玩笑，但是說葉辰慕的時候，她總覺得是在詛咒一樣。
她急忙在心裏面默唸幾聲“童言無忌，大風吹去”。
兩個人在外面正說的開心，那邊的常奶奶的點心也做好了。
“來來來，喫點兒東西。”常奶奶做的點心可是一絕。
周青青之前就嘗過，之前又見了，簡直食指大動。
常奶奶哈哈一笑，“多喫點兒，屋子裏面還給你留了不少呢，等會兒回去的時候，可以往家裏面帶一點兒。”
她說着，又從屋子裏面拿出來不少東西。
“還有這些，你都拿回去給你媽媽喫。這些東西都是對孕婦好的，還有一些奶粉，也都是孕婦能喝的，可以補充營養的。”
周青青笑着想要拒絕，但是看看那奶粉的確是孕婦專用的，於是也就毫不客氣地收了下來。
但是她已經在心裏面下定了決心，好好的給他們做兩件衣服，到時候就算是自己的禮物吧！
周青青在他們家吃了點兒東西之後，外面就已經天黑了。
他們自然不放心讓周青青回去，尤其葉辰慕忸怩了這麼多天沒去上學，如今陡然見到周青青，自己捨不得，就想要周青青留下來。
可他想要周青青留下來，但卻不會自己開口，就只能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周青青原本也沒有打算留宿的，但是被那雙眼睛看的，實在是忍不住，只能無奈地點了頭。
“我留下來可以，但是你別用那眼睛看着我。”她和葉辰慕約法三章。
不然，她總能想到當初在自己樓下那隻流浪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