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耗子準備踏出門時,站在一旁的秋兒突然開始開口了。
“鹿爺...”
秋兒低着頭,揪着衣角聲音微弱道:“我也不知道是誰弄的,只是...今天出去買菜時,是在酒樓外,有個人突然衝上來要抱我。”
“我掙扎跑掉了,就留下了這點傷勢。”
“沒有什麼大影響的。”
“算了吧,讓耗子哥回來吧。”
她其實不是很想說出來。
別說沒有被玷污,只是受了一點小傷而已。
就算被玷污了又如何?
她遇見鹿爺時,本就剛被玷污完,本就是不潔之人,何必保持什麼高貴呢?
她雖然瞎,但她不傻。
看不見,但她能聽得見。
她知道鹿爺最近在謀劃大事,這個時候如果因爲她這件事而出現了岔子,她怎麼對的起鹿爺這數年來的收留。
如果不是鹿爺收留她。
她一個瞎了眼的女人,在亂世中,又能去哪呢?
陳鹿面色平靜的望着秋兒沒有講話,隨後探出手輕撫了下其手背上的傷痕,停頓了一下後才輕聲道。
“你知道我是如何對我的人的。”
“只要是我的人,我就得護他。”
“如果要是在其他地方,我可能還真的要忍一下,但在這八里縣,現在我說了算。”
“告訴我,有什麼特徵。”
“讓耗子去找他。”
秋兒低着頭拽着衣角沒有第一時間講話,過了一會兒後才聲音中帶着一絲哭腔,顫聲道:“一個年輕男人,身上有香味,是胡木香。”
“還有一絲酒味,八里縣的口音。”
“手上沒有老繭。”
她不是難過,她只是感覺有點委屈。
本來這件事情她壓在心底了,但鹿爺突然當着這麼多人問起,並且還要爲她出頭,她突然就感覺自己很委屈,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想哭。
就像是一個被生活壓垮的男人,原本默默的坐在椅子上,什麼話也沒說。
這個時候如果有人上前安慰。
這個男人有很大的概率會崩潰痛。
不是懦弱,而是...
“我知道了。”
陳鹿擡手抹去秋兒臉上的淚珠,偏頭望向站在門口的耗子:“聽明白了,將人帶回來。”
“明白。”
耗子獰笑了一下便拎着匕首大步走了出去。
站在旁邊的裘一死眉頭微微皺起,猶豫了一下後纔開口道:“鹿爺,先別讓人去了。”
“能將房間人清一下,我單獨跟你說些話嗎?”
“就在這裏說把。”
裘一死掃了眼一旁的秋兒,搖了搖頭也沒再講,而是揮手布了一個隔音陣,將他和鹿爺兩個人單獨籠罩了進去。
“鹿爺,這個事兒讓我去辦吧。”
“秋兒說的那個人...我認識。”
“在八里縣幹了這麼多年總捕頭了,沒有哪個人是我不認識的,秋兒說的那個人是八里縣一個大戶人家的少爺。”
“鹿爺你也知道,這幾天縣令讓全縣的人開始煉製九族丹。”
“那些百姓都好糊弄,一紙政令也就唬過去了。”
“那些鄉紳可不太好糊弄,這倆天都在鬧着要派人去其他縣看看呢,但縣令已經下令封城了,這段時間正和這些縣紳扯皮條呢。”
看見鹿爺的面色沒有任何反應,裘一死沒有停頓繼續道:“鹿爺,我明白你的顧慮,說出去的話就是根釘子定死了。”
“這事兒,你讓我去。”
“我幫你找個替罪羊回來,這樣既不會在大傢伙面前落了鹿爺你的威信,鄉紳那邊也不會出什麼問題,鹿爺你的計劃也不會受影響。”
“鹿爺,你看如何?”
陳鹿偏頭望向裘一死,突然笑了起來。
“裘老,你能說出這些話我是很開心的。”
“至少你已經站在黃昏村的角度去思考問題了。”
“但是你有兩點弄錯了。”
“第一點,我並不是一個說出去的話就是根釘子定死了的人。”
“第二點,我爲秋兒出頭,也不是你想的收買人心。”
“而是我的做事準則,就是跟着我做事的人,受了委屈,我就得替他們出頭。”
他隨手點燃桌子上的香燭,示意裘一死坐,隨後纔開口道。
“裘老,今天我跟你說的這番話,我希望你能聽進去。”
“人可以偷奸耍滑,但人一定要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偷奸耍滑,什麼時候不可以偷奸耍滑。”
“你知道,我一個凡人是怎麼讓黃昏村這些全都跟着我嗎?”
“這八年來。”
“我在黃昏村就做了三件事。”
“明道,證道,見道。”
“剛至黃昏村,我便跟大家表明了我要走的道,要帶領大家離開這個偏僻的村子。”
“這叫明道。”
“我一步一步走來,我做的所有事情,我做的所有成果,我做的所有決策,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這叫證道。”
“而我現在,帶領所有人都走出了黃昏村,並且即將走出八里縣。”
“這就叫見道。”
“這一步步走來,所有人都服我。”
“你以爲我用一點靈石,就能收買他們?真正要想讓一個人服你,就得表明自己要走的道。”
“並且堅信自己的道是正確的,唯一的。”
“慢慢的,你身上就會擁有一種能量場,同頻的人就會被你吸引,他們便會跟隨你。”
“當大家看着你一步步證道的時候,大家的心也就牽在你身上了。”
“聽明白了。”
陳鹿望向面前站在原地的裘一死,錘了錘自己有些發酸的肩膀輕聲道:“隔音罩去了吧。”
“在所有的事情上,我都可以算計。”
“我可以算計縣令,可以算計郡蔚,甚至可以算計你。”
“但在這件事情上,我不會算計。”
“因爲這是我的道,當一個證道的人,自己都動搖了,那他身邊聚集的那些人慢慢的心就散了。”
“我的人,沒有任何人可以欺負,哪怕是天王老子。”
“今天這個人的腦袋,我要定了。”
伴隨着隔音陣的散去。
裘一死麪色複雜的望向耗子離開的背影沒有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