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這顧遠才兩口子,也實在是太不做人。
顧沉逍曾經在他們眼裏,是個長得好看,但是不怎麼會幹活的知青。
後來開辦了食品廠,他在外面跑回來很多訂單,就變成了辦廠很厲害的顧知青。
到了現在,在所有人眼裏,他又變成了身世很可憐的知青。
有這樣的後媽後爸,也難怪會選擇在沐家當上門女婿。
在他們這些人眼裏,沐建國兩口子看上去可比這兩個人模狗樣的人看上去順眼多了。
城裏人又怎麼樣?他們纔不稀罕。
周圍那些諷刺的聲音全部完完整整地傳到了顧遠才的耳朵裏,炸的他腦袋嗡嗡作響。
這些人倒是坦蕩,就連說壞話都沒想着要避開他這個當事人,幾乎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說他不要臉了。
可是他聽到了什麼?
入贅?
顧遠才滿眼的不敢相信,他看向好像沒事人一樣的顧沉逍,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顧沉逍,你入贅了?”
顧沉逍完全沒有被他的眼神嚇到。
早在他母親去世的那一天,他就沒有再把這個男人當成過父親。
他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一個一起生活過十幾年的陌生人罷了。
他看着眼前氣急敗壞的男人,動了動自己的脖子,然後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是啊,怎麼了?”
怎麼了?
顧遠才真的想敲開他的腦殼看一看,看看裏面都裝了些什麼東西,他到底知不知道入贅是什麼意思!
他緊咬着牙根,目光死死地盯着顧沉逍,一字一句地說:“顧沉逍,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入贅。”
“當然。”顧沉逍的聲音懶洋洋的,“爸,你忘了我也是上過高中的人。”
這話說的有些諷刺,但是顧遠纔沒有聽出來,他滿心都在顧沉逍瞞着他入贅這件事上。
他聽到顧沉逍的話,胸口一堵,“知道,你知道你還……”
說着,他看到顧沉逍臉上的表情,他的話戛然而止。
顧遠才恍然間明白,顧沉逍明明什麼都知道,可他就是故意的!
他是在報復,因爲他母親的事報復他!
顧遠才臉上的血色驟然褪去。
他從來沒有想到,他唯一的兒子,竟然會這麼恨他。
顧夫人同樣感到意外,甚至,是意外驚喜。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她似乎都忘記了剛剛自己遭受的白眼跟嘲諷,滿心想的都是顧沉逍竟然把自己送給了沐家。
她之前一直想的都是怎麼把顧沉逍從顧家扔出去,甚至不惜讓白興民跟着一起下鄉,爲的就是要讓顧沉逍一輩子留在這裏回不了城。
可沒想到,最終幫了她大忙的人,竟然會是顧沉逍自己!
要不是此刻身邊的人太多,顧夫人真想振臂高呼一聲。
“沉逍,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你看你把你爸爸氣的,這麼大的事,你總該提前跟我們打個招呼啊。”
顧沉逍一聽到她假模假式的聲音,就開始生理不適。
他就連跟她虛與委蛇的興趣都沒有。
他冷笑一聲:“想在我爸面前裝,也把你臉上的興奮收一收,戲那麼假,只有蠢貨纔會相信。”
顧.蠢.遠.貨.才:……
顧夫人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起來。
偏偏周圍還有人跟着起鬨。
“就是就是,說那話不知道是在糊弄鬼呢,那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
“我不是聽說顧知青的爸是個教授嗎?怎麼看上去這麼蠢?”
“那誰知道,可能有人就好這一口唄。”
顧遠才覺得自己一定是失心瘋了,纔會主動來找顧沉逍,結果讓他在這個他看不起的地方,把他幾十年沒有丟過的人,一次性丟了個乾淨!
他直起身子,頂着周圍那些不善的視線,向前走了兩步,面沉如水地看着顧沉逍。
“沉逍,我今天來的確是跟你談興民的事,他已經把事情的始末告訴我了,這些都是誤會,只要你不再追究,你娶什麼樣的媳婦兒,入贅還是不入贅,我都不會再插手。”
聽到他的話,顧沉逍險些沒笑出聲來,他勾起了嘴角,只是那弧度,怎麼看怎麼透着一絲冷意。
“你在說笑嗎?我跟阿縈是進行過婚姻登記的合法夫妻,需要你干涉?顧教授,你的威風在這個村子裏,可沒什麼用。”
顧沉逍自從開始給向陽村食品廠拉訂單之後,在村子裏說話,不說是一呼百應,也差不多,畢竟大家都指望着他過好日子呢。
聽到這話,立刻就扛起鋤頭開始幫腔。
“沒錯!顧知青是我們村上的人,他想怎麼樣,輪不到你們在這唧唧歪歪。”
“我們都喫過了顧知青跟晚縈的喜酒,人家都是合法夫妻了,你這個當爹的還用這事來威脅人?怎麼這麼不要臉!”
“城裏來的就了不起嗎?口口聲聲看不起我們農村人,我忍你很久了,兄弟們,給我打!”
幾個義憤填膺的小夥,一方面覺得顧沉逍的父親做人不要臉,另一方面也是實在看不慣那兩個人一進村子,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好像踩一下他們的地都是屈辱。
那可是他們喫飯的土地,怎麼能輪得到外人這樣子羞辱!
此刻,他們越說越生氣,到了最後,真的拿了手裏的傢伙,將這兩個入侵者給趕了出去。
顧遠才夫妻自詡是城裏人,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甚至來不及開口反駁,就看到一個用來犁地的耙子揮到了眼前,說是抱頭鼠竄都不爲過。
自始至終,顧沉逍一直站在一邊冷冷地看着。
彷彿如同過街老鼠一般的兩個人,並不是他的親人,只是兩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