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他的這些糧票中,竟然還有一半是僞造的假票。
僞造糧票,這可就不是普通的投機倒把那麼簡單了。
這事兒甚至就連縣公安處都沒辦法管,必須要上報到市公安局去。
縣公安處裏,吳德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當他聽到自己的親弟弟因爲倒賣假糧票被抓之後,整個人差點兒沒昏過去。
他問着站在一邊的民警,“他人呢?”
“暫時關在咱們的看守所裏,等着市局來人。”
吳德站着的身影晃了晃,卻還是勉強讓自己站穩。
站穩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帶我過去看看他。”
漆黑狹小的房間裏,吳亮蜷縮着坐在一個小角落裏。
剛剛在回來的路上,他已經聽到了那些人說,這次市局會親自來人審他的案子,這讓一向不管捅了什麼婁子都有他哥替他兜底的吳亮瞬間就慌了手腳。
他不知道自己不過是賣了幾張假票而已,怎麼就會那麼嚴重?
那這次他哥還能保得住他嗎?
就在他揪着一顆心胡思亂想的時候,關押室的鐵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有光照進來。
這讓長時間待在漆黑房間中的吳亮有些不適地眯了眯眼。
黑暗中,他看到有兩個人影站在門口。
他心裏一動,試探着叫了一聲:“哥?”
吳德就站在門口,神色複雜地看着這個唯一的親兄弟。
吳家只有他跟吳亮兩個孩子。
當年他媽生了他之後傷了身子,直到他十五歲那年纔有了吳亮,全家都把這個老來子當寶貝蛋疼,只是疼寵的太過,就讓這個孩子越來越無法無天。
現在,就連假糧票都敢賣。
吳亮見來人沒有搭話,他便起身向前走了幾步,藉着光看清來人的輪廓。
“哥,你可算是來了,你咋不說話呢?”
聽到弟弟的聲音,吳德默了默,然後揮了揮手,讓跟在自己身邊的人先下去。
見周圍沒了外人,吳亮便更加沒有了顧忌,“哥,你快想想辦法,想想辦法救我出去啊。”
“救你?”吳德看着他,笑得諷刺,“你現在知道害怕了?幹壞事的時候怎麼不知道怕?”
吳亮現在是真的後悔了,後悔自己就貪圖那點零錢,一時沒注意竟然就上了他們幾個的套兒。
他的聲音帶着哭腔,聽上去着急萬分,“哥,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啊?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快幫我想想辦法,你難道還真的讓那些人把我帶走判刑嗎?”
說完,吳亮見吳德沒有什麼反應,便又直接下了一劑狠藥,“哥,你別忘了,如果我出了什麼事,咱媽一定會一頭撞死的,你難道想看着咱媽死嗎?”
吳德在聽到他的話的瞬間,猛地擡起頭,眼神銳利地盯着他,像是要看到他的靈魂深處。
吳亮是吳母的最後一個孩子,再加上又是老來子,所以對這個兒子更是萬分寵溺,而吳亮小時候做的不少壞事,幾乎都是因爲有吳母在他身後撐腰,所以他的膽子越來越大。
因爲他知道,無論他做了什麼,總會有人替他收拾殘局。
吳德深深地注視着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站了一會兒,便直接轉身離開。
見狀,吳亮不由得有些心慌,他趴在已經被關上的鐵門上大聲地叫着吳德,“哥,哥,你別走,你救救我啊,哥!”
然而,吳德走的頭也不回,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直到走到審訊室附近,他才忽然放慢了腳步,然後看着跟在自己身邊的民警問道:“今天是誰報的案?”
民警說:“是工商局的工作人員來咱們這報的案。一開始是有羣衆去工商局舉報有人倒賣糧票,結果工商局的工作人員到了現場之後,卻在嫌疑人的身上搜出不少假糧票,這才把案子報到了公安機關,只是這些糧票的數額已經遠遠超出了咱們這受理的範圍,必須上報到市局。”
聽着民警的話,吳德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件事有工商局的參與,而且還是人贓俱獲,就算是他想使勁兒把人撈出來都是癡人說夢。
他沉默了一會兒,“那幾個舉報的羣衆呢?走了嗎?”
“沒有,還在咱們這兒做筆錄。”
“帶我過去看看。”
吳德過去的時候,顏清曉剛剛做完筆錄,正在跟那幾個工商局的同志談話,沐晚縈跟顧沉逍就站在旁邊,並沒有開口。
還是那個工商局的同志率先看到了吳德的身影,“吳處長。”
沐晚縈緩緩轉過頭,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身材中等,五官普通,要不是那身制服,真的是扔在人堆裏都找不到的長相。
吳德跟幾人打了個招呼,工商局的同志向沐晚縈三人做了介紹。
“這是咱們縣公安處的吳處長。”
三人看向吳德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只不過此刻的吳德心裏有事,並沒有留意。
他看着顏清曉,“今天就是你帶人抓住的那個票販子?”
還不等顏清曉說話,沐晚縈就搶先開口道:“不是她,是我去工商局舉報的。”
“你?”吳德看着她,微微眯了下眸子。
沐晚縈帶着一臉積極向上的表情,點了點頭,“對。前幾天我剛看到一位大爺被票販子騙了,今天又看到他還想騙這位同志,沒想到黑市都被搗毀了這些人還這麼猖狂,這種人就應該把他們全都抓起來,讓他們再也不能出去騙人。”
看着她那一副紅星閃閃放光芒的樣子,吳德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但大庭廣衆之下,他也只能乾笑兩聲:“不錯,不錯,真是個嫉惡如仇的小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