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逍在說話的時候,明顯忍着臉上的笑意。
他怕沐晚縈惱羞成怒之下衝他發火。
不過沐晚縈現在沒這個心思,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要不還是在醫院多住一段時間,等到風聲過去了再說。
然而,顧沉逍很快就戳破了她的幻想。
“阿縈,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現在是村子裏的名人,不管你出現還是消失,總是會引起人的注意……”
他說着,就看到沐晚縈猛地擡起頭,將視線落在他身上。
明明沐晚縈的目光並不兇,可顧沉逍還是說着說着就沒聲音了。
見狀,沐晚縈皺了皺眉,“然後呢?怎麼不說了?”
顧沉逍見實在躲不過去,便把他剛剛沒說出來的後半句話也說了出來,“要不你還是看開一點兒吧。”
沐晚縈:……
“要不你還是把這話收回去吧。”
顧沉逍扯了扯嘴角,莫名覺得有點兒委屈,明明是她讓自己說的,結果說出來了又翻臉。
嘖。
就在兩個人各懷心思的時候,病房的門再次被人從外面推開,沐晚縈一擡眼,就看到葉春蘭紅着眼睛站在門口,手裏提着一個布兜子,衣服領子有些歪,髮型也倒了,明顯就是着急忙慌趕過來的。
“媽?”
沐晚縈被葉春蘭的模樣嚇了一跳,她原本以爲顧沉逍剛剛那樣已經夠狼狽了,沒想到葉春蘭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沐晚縈瞄了一眼她的腳,發現她腳上的鞋甚至左右穿反了。
她忽然間覺得鼻子一酸,又叫了一聲:“媽。”
“你這個死丫頭!”葉春蘭依舊兇得很,可是聲音卻哽咽的帶着哭腔。
在罵了沐晚縈一句之後,就撲過來牢牢地將人抱在懷裏,嘴裏一直心肝兒肉地叫個不停。
可是在叫了幾聲之後,就又開始兇巴巴地數落她,“你這個死丫頭,知不知道快把媽嚇死了!”
那天,葉春蘭的反應其實跟顧沉逍差不多,眼前一片空白,耳朵裏嗡嗡作響,手腳抖個不停,好像就連大腦都不會轉了。
最後,還是沐淮北把她背到醫院去的。
在醫院搶救室外的那段時間,是葉春蘭幾十年人生中最漫長的一段時間。
她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大夫從搶救室裏出來,當着她們的面摘下口罩,嘴巴一張一合,她卻聽不到聲音。
直到她看到沐淮北他們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這才覺得一直壓在自己腦袋上的那座大山好像終於被人搬走了,連帶着好像一直堵在自己耳朵裏的棉花也跟着一起消失不見。
然後,她就聽到嘰嘰喳喳的老二不斷地在她耳邊重複着,“沒事了沒事了,媽,你聽到了嗎,縈縈沒事了。”
“沒事了?”葉春蘭顫顫巍巍地開口問道。
“沒事了沒事了,媽,你放心吧。”
得到肯定之後的葉春蘭彷彿突然鬆了身上的勁兒,腳下一軟,直接一腦袋朝地上栽過去,幸好被身邊的沐衛東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否則這腦袋非得要開瓢不行。
“媽,你咋了,你沒事吧?”沐衛東被嚇了一跳,剛剛被沐晚縈放下來的心臟這會兒又被葉春蘭提了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心臟最近有些過勞。
他一邊問,一邊把葉春蘭攙扶到擺放在牆邊的座位上,蹲在她面前,兩隻手做扇子狀在她臉邊不停地扇着,“媽,你咋樣了?頭暈不暈?”
葉春蘭擺了擺手,“我沒事,歇一會兒就好了。”
沐淮北這會兒跟大夫溝通完也跟着走了過來,一臉的焦急,“媽,你沒事吧?”
他倒是沒有蹲下,只是站在葉春蘭的面前,微微彎着腰,兩隻手撐在膝蓋上,一雙眼睛仔細盯着葉春蘭的臉色。
“我沒事。”葉春蘭搖着頭,“老二,你先回去,你媳婦兒一個人在家,家雯又剛病好,我怕她一個人照顧不過來。”
“我……”沐衛東還有些猶豫,然而沐淮北也跟着勸他。
“媽說的對,老二,你先回去,縈縈既然已經沒事了,你也不能再讓弟妹一個人在家照顧兩個孩子。”
聽到他們的話,沐衛東想起前些日子林梔一個人帶兩個孩子的辛苦,原本還猶豫不決的心慢慢變得堅定起來。
他點了點頭,“好,等縈縈進了病房,我就回去。”
看到老二聽話,葉春蘭滿意地應了一聲,緊接着,她又扭頭去看沐淮北,“老大,你一會兒也跟着老二一起回去。”
“媽,我沒事。”沐淮北不願意。
可葉春蘭卻很堅持,“你明天一早還要操持食品廠的事,不能一直待在醫院裏。”
見沐淮北還想開口說什麼,葉春蘭又連忙出聲打斷:“老大,食品廠不是咱們家的廠子,是整個向陽村,甚至是整個公社的廠子,我們不能因爲自己家的事兒,就耽誤大家的利益,工廠的進度一定不能因爲你妹妹的事情受到影響。”
沐淮北看着葉春蘭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而葉春蘭也毫不退讓地與他對視着,最終,還是沐淮北先敗下陣來。
他一臉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好吧,我知道了。”
葉春蘭把家裏人都安頓好,最後看了一眼顧沉逍,她看着那孩子一雙眼睛一直盯着沐晚縈在的地方,即使看不見人,也要看着那間房子,她在心中嘆息了一聲,最終還是把想要勸他休息休息的話給嚥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勸不住他。
就像沒人能勸住自己一樣。
最後,沐晚縈的病房裏只剩下了顧沉逍跟葉春蘭。
第二天一早,林書就來了。
葉春蘭顯得很不好意思,“姑娘,你是來我們村做客的,你看這……”
林書是個學霸,口才好的不得了,只是幾句話就把葉春蘭說的啞口無言,最終同意她跟自己輪流來醫院。
至於顧沉逍,他早就長在沐晚縈的病牀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