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母盯着他,嘴脣舌尖都在發顫。
要是問她現在是什麼感覺,那就是兩個字,後悔。
後悔自己要一個人來跟蹤生子。
後悔自己因爲一時意氣找了蘇嫣的麻煩。
後悔當初……
她後悔的太多了。
葉春蘭跟沐衛東他們也有些納悶,幾個人面面相覷,顯然是沒有想到,他們不過是怕蘇嫣會喫虧,所以特意趕着過來給她撐腰,可沒想到,這對兒母子竟然開始內訌了。
“看樣子,生子大概是想起來了。”沐衛東看着不遠處的那對母子,幽幽地說道。
“不止。”顧沉逍接了一句,“看這情況,生子當初會受傷,恐怕跟他那對親生爸媽脫不了關係。”
聽到他們兩個人的對話,葉春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她還敢那麼說話?也太囂張了吧?”
沐衛東有些幸災樂禍地說了一句:“說不定她是以爲生子這輩子都恢復不了記憶了呢。”
沐衛東原本只是隨口說的一句話,結果沒想到竟然成爲了真相。
趙母的確是那麼想的。
在她看來,她們已經跟生子接觸了這麼長時間,可生子對他們除了牴觸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其他多餘的情緒。
再加上,他們也帶着生子去了省城的醫院,就連那裏的大夫都說生子的記憶如果想恢復並不是那麼容易,久而久之,趙母便覺得,生子定然是好不了的。
可沒想到,今日這場鬧劇,竟然刺激的他恢復了記憶。
這會兒,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生子身上,包括蘇嫣。
雖然,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跟生子有什麼牽扯,可這並不代表她沒有好奇心。
當初,她在村口撿到生子的時候,就覺得奇怪極了,一個外鄉人,怎麼會暈倒在向陽村的村口?
而這會兒,聽到生子說他當初受傷是跟趙母有關,蘇嫣就算是再不想摻和他們家的事,也不由得生出了些許的好奇來。
生子……不,現在應該說是趙寅生,只覺得自己頭疼欲裂。
他覺得老天根本就是在跟他開玩笑,爲什麼非要選在這個時候,讓他剛剛被蘇嫣拒絕,就想起了曾經的一切,遭受到兩次打擊。
剛剛,他一直站在那裏沒有反應,就是因爲忽然出現在腦海當中的大片記憶讓他應接不暇,幾乎是頭疼欲裂。
他沒有想到,自己在失憶的時候會這麼抗拒趙家夫妻的原因,竟然是因爲他們纔是造成自己受傷並且差點兒丟了一條命的罪魁禍首。
趙家夫妻有兩個兒子,大兒子趙寅生,跟小兒子趙寅初。
跟許多家庭一樣,家裏孩子多了,當父母的總也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而趙家夫妻更是其中的翹楚。
老大趙寅生沉默寡言,不善言辭,整日只會默默地幹活,不如小兒子趙寅初嘴甜機靈,能討兩人的歡心,所以,在許多年前,這對兒夫妻的心便一早就偏到胳肢窩去了。
這些年來,趙寅生就像是一頭只知道埋頭苦幹的老黃牛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地養活着一家四口。
直到幾個月前,一把年紀的趙寅生看上了一個女人,他知道自家的父母靠不住,於是,便自己偷偷地攢錢,想要攢夠了彩禮,去女人家提親。
到最後,錢是攢夠了,可是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被趙寅初看到了,並且,還把心思動在了這筆他哥哥用來討媳婦兒的錢上。
那天,趙寅初趁着趙寅生出門,悄悄從皮箱底下摸走了趙寅生用來裝錢的小布包。
等到趙寅生回屋發現的時候,趙寅初早就拿着錢不知去向。
他黑着一張臉走出來,正好碰到趙父,趙父一看到他的臉色,瞬間就沉了臉。
“你這擺着一張臉是給誰看呢?真是晦氣。”
趙寅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話,心中平靜的連一點兒漣漪都沒濺起來。
他面無表情地問道:“趙寅初呢?”
剛好進門的趙母聽到這句話有些怔愣,她知道這兩兄弟平日裏其實並沒有什麼交流,趙寅生更是沒有主動找過這個弟弟,今天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她一臉的好奇,“你咋今天想起自己還有個弟弟了?”
趙寅生懶得理會趙母的陰陽怪氣,他現在只想去找回他的錢。
於是,他耐着性子又問了一次,“趙寅初呢?”
趙母因爲趙寅生強硬的態度一怔,下意識便將趙寅初的去向說了出來,等到說完之後,她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出啥事兒了?”
趙寅生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走,語氣很冷,“他偷錢。”
‘偷’這個字眼在這個年代可是大罪,趙父聽到他這麼說自己的弟弟,當即就一個耳刮子甩了過去。
“你說什麼胡話!”
即便是早就對父母的偏心有了心理準備,可是這一刻趙寅生不得不承認,他還是有些難過。
他用舌頭頂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臉頰,倔強地又重複了一次,“他偷錢。”
這次,他沒有給趙父打他的機會,直接就轉身去找了趙寅初。
只要找到趙寅初,他們就會知道,自己說的都是真的。
趙寅生想。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等到他們找到趙寅初,趙寅初也親口承認就是他拿了哥哥放在箱子裏的錢,他那對兒偏心的父母還是能想法子把過錯怪在他的頭上。
趙寅生聽着趙父趙母的欲加之罪,一擡眼,便看到了趙寅初挑釁的眼神。
他明白了,趙寅初就是故意的。
他之所以敢那麼囂張地承認,也是因爲知道,趙父趙母根本就不會真的怪罪他。
意識到這一點的趙寅生頓時氣血上涌,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高漲的怒火,這些年的委屈跟隱忍似乎都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峯。
於是,在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時候,他一拳打在了趙寅初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