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若嬌倒是問了他幾次孩子的事情,都被他含糊了過去。
可陸若嬌感覺到他的敷衍,心裏有些難過,她以爲,沈放是不喜歡他們兩個人的孩子。
每次看到陸若嬌的臉上露出這樣受傷的神情,沈放就覺得難過極了,可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樣解釋,才能讓陸若嬌覺得好過一些。
可是沒過幾天,等到他總算想到了下次陸若嬌再問起孩子自己應該怎麼說的時候,陸若嬌卻沒有再問了。
到了後來,是沈放先一步沒有忍住,他反而主動同陸若嬌說起了孩子,可是他說了好幾句,都沒有聽到對方的附和聲,反而就那麼躺在病牀上淡淡地注視着他。
那種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沈放沒忍住渾身激靈了一下,心裏浮現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怎麼了?”
他幾乎是屏住呼吸問出的這一句話,等到他的話音落下,他就聽到了自己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
陸若嬌看了他一會兒,聲音依舊很輕,只是這次,她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不過似笑非笑地說道:“孩子?我們的孩子不是已經沒有了嗎?”
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沈放根本說不清楚自己心裏是什麼感覺。
他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
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就算是包裝再完美的謊言,也總會有被戳破的一天。
沈放臉上的血色盡失,喉嚨有些艱難地吞嚥了兩下,張了張嘴,說出來的話根本沒有半分底氣。
“你,你都想起來了?”
“嗯。”陸若嬌輕輕地哼了一聲,“想起來了。”
說完之後,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沈放那張帶着胡茬,看上去有些狼狽的臉上,嘴角輕輕向上彎了彎,“謝謝你啊,最近這兩天陪着我說謊。”
她的聲音明明很平靜,臉上也沒有露出絲毫對他厭惡的表情,可沈放就是覺得心裏不安極了,彷彿這個人雖然躺在自己面前,可是已經離自己十分遙遠。
“若嬌,你別這樣。”
沈放的語氣很慌張,而陸若嬌像是不明白他爲什麼這麼害怕,反而一臉不解地看着他。
“怎麼了?”
沈放實在是扛不住陸若嬌這樣‘無辜’又‘天真’的表情,他只扔下一句“我去找大夫”便匆匆逃離了病房,看他的腳步,怎麼看都有一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這次,大夫的檢查結果讓沈放覺得有些不安。
“看樣子是想起來了,但是她的情緒有些不對,也有可能是因爲受到的刺激太大導致的,總之,這段時間還是要多注意,千萬不要再刺激到她。”
沈放連連點頭。
他透過病房門上的探視窗往病房裏看了一眼,就看到陸若嬌微微側着頭,任由護士在她身上做着各種各樣的檢查,連動都不動一下,一雙眼睛只是靜靜地盯着窗戶外面,不知道在看什麼。
沈放的心裏變得不安起來。
從這天開始,他常常跟陸若嬌說話,只不過大多數時間,都是他在說,陸若嬌在聽。
沈放驀然間發現,事實上,他跟陸若嬌之間,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平心靜氣的時候了。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他們出院回家。
他們回到村子裏的那天,不少人都看見了,他們看着陸若嬌扁平的肚子,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雖說那天沈放帶着陸若嬌去縣城的時候,大家就知道這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畢竟老曹都束手無策。
只是這會兒親眼看到了,還是忍不住覺得有些唏噓。
不少人都紛紛上前對沈放跟陸若嬌表示了關心。
沈放都耐心地聽着,他還記得,那天去醫院的時候,大家都很熱心地在幫自己的忙,所以,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竟然破天荒的變得熱情起來。
這讓不少人覺得有些意外。
也有人覺得,大概是家裏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所以沈放整個人都變得更成熟了也說不定。
可是很快,就有人發現了陸若嬌的不對勁。
他們曾經也見過那些不小心沒了孩子的婦女,她們要麼痛哭流涕,要麼精神恍惚,總之,不該是陸若嬌這樣臉上一直掛着淡淡的笑意,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
有人在沈放身邊悄聲問了一句:“放啊,你媳婦兒她,沒事吧?”
聽到這話,沈放回頭看了一眼惹人擔心的陸若嬌,然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沒有隱瞞,“大夫說她可能是受了刺激,一時間沒有緩過來,也許過段時間就好了。”
鄉親們聽到他這麼說,也忘記了之前他們心裏對沈放跟陸若嬌的不滿,畢竟人都變成這樣了,他們還惦記那些小事做什麼。
甚至還有人嘆了一聲:“沈家媳婦兒也是可憐,希望她快點兒好起來吧。”
“沒啥大事兒,只要她想開了,就好了,畢竟是生死關頭走了一遭,正常。”
沈放也是這麼認爲的。
只是,漸漸的,沈放就開始不那麼樂觀了。
陸若嬌不僅沒有好,反而變得越來越嚴重了。
她常常一個人盯着一處出神,沈放跟她說什麼,有時候要說好幾遍她纔會有反應。
更可怕的是,她常常會一個人自言自語,說一些讓沈放根本聽不懂的話。
……
沐晚縈一臉嚴肅地看着葉春蘭,有些不確定地又問了一次,“媽,你確定,陸若嬌嘴裏唸叨的,是什麼主角嗎?”
“那還能有假?”葉春蘭對沐晚縈的質疑感到有些不滿,“不光是這個,我聽人說,她還天天唸叨什麼沈放是個大老闆,怎麼能窩在這個小山村裏,還說宋清河是個沒良心的,剛開始像狗一樣對她百依百順,等到藉着她回城之後,就露出了本來面目……”
說到這裏,葉春蘭猶豫了一下,看着沐晚縈問道:“縈縈,你說這個陸若嬌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瘋了?”
可沐晚縈知道,陸若嬌不是瘋了,而是精神錯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