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教授看着眼前打扮樸素的兩位老人,不禁有些納悶兒,看這年紀,難不成是沐晚縈的父母?
可如果是父母的話,又怎麼會聯繫不上沐晚縈,反而直接找到學校呢?
於是,他連忙安排人去找沐晚縈,並且讓對方趕緊抽時間過來。
沐晚縈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跟羅教授的猜測差不多,她也以爲是葉春蘭跟沐建國來了,可是她纔跟沐衛東通過信,在信裏還專程告訴他自己要不了多久就會回村去了,讓他們不要擔心。
她掐着手指算了算時間,她的信家裏應該已經收到了,既然收到了,那沐建國他們就不可能在她馬上要回家的這個節骨眼兒上跑到學校裏來。
難不成是家裏出什麼要緊的事了?
可是如果真的出了事,爲什麼不給她先打個電話呢?
總之,在聽到有一對中年夫妻來學校找她的消息,沐晚縈的一顆心就開始七上八下的,於是也來不及思考,便朝着羅教授的辦公室跑了過去。
一路上,沐晚縈幾乎把所有不好的事情想了個遍,生怕是出了什麼大事,所以葉春蘭他們不好在電話裏告訴自己,非要跑這麼一趟。
等到最後,她站在辦公室外面敲門的手竟然都變得有些微微發顫。
好不容易等到沐晚縈做足了心理準備,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可是等她看到映入眼簾的兩個人時,直接就愣在了當場。
一聲‘爸媽’就那麼卡在了嗓子眼裏,嗆的她臉頰通紅。
沐晚縈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差點兒被自己沒有說出來的一句話給憋死。
羅教授也是個人精,他看着眼前的場面,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
他聽說沐晚縈跟家裏的關係是很好的,否則,她也不會一進學校就說等到畢業之後要回家鄉去。
可是眼前這三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關係好的樣子。
甚至還帶着幾分生疏。
而那對中年夫妻,在看到沐晚縈的時候,甚至還帶着幾分拘謹。
沐晚縈眯了眯眸子,“顧先生,顧夫人,好久不見。”
沐晚縈實在是已經快將眼前這兩個人忘記了,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顧遠才當初因爲幫着白興民作弊,所以被關了幾年,看樣子,這是已經出來了,此刻的顧遠才頭髮花白,背也佝僂着,哪有半分當初那個趾高氣揚站在她面前說她不配進他們家門顧教授的模樣。
而站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沐晚縈也是辨認了半天才能認出,畢竟經過這幾年的風霜,眼前這個顧夫人的模樣,看上去比葉春蘭還要再大幾歲。
也難怪,她明明是來過她們學校的,可是她這一路上過來,竟然沒有一個學生認出她,實在是變化太大了,短短几年過去,這個人就像是老了二十歲一樣。
當初那個優雅的富太太早就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兩鬢斑白,身形消瘦的老婦人。
看樣子,她這幾年的日子過得不是太好。
顧夫人的日子哪裏能稱得上是不好,簡直就是糟糕透了。
自從那次有人在她租住的地方抖落出她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狐狸精之後,萌萌就因爲接受不了這件事偷偷消失了。
這一叫,就引來了不少人圍觀。
頓時,周圍的鄰居都被喊了起來,他們站在院子門口,捂着鼻子,對着她指指點點,一臉的嫌棄。
醒過神來的顧夫人看着那些人嫌棄鄙夷的目光,簡直羞憤欲死。
她這會兒也明白了,這事肯定就是這裏的其中一個人乾的,可是她卻不知道是誰。
於是,她只能無差別攻擊,將身上的東西不斷地甩向人羣,頓時,引起了一片驚叫。
“啊!你這個瘋婆子,你瘋了!”
“你這個搞破鞋的,招惹了別人,還發瘋!”
“我看你就是勾引人家丈夫,結果被人報復了,幹啥把氣都撒在我們身上!”
“走開走開!你別過來!”
可已經失去理智的顧夫人哪裏還想的了那麼多,她一輩子要臉,從來沒有這麼丟人過,可是今天,她的臉皮已經被人撕下來丟在了地上,然後扔在了茅坑裏,那她也沒什麼可想的了,她只想拖更多的人下水。
等到她撒完心裏的火氣,又將自己收拾乾淨,這纔想起來,萌萌還沒有回來。
她原本以爲這孩子只是淘氣跑出去玩了,可是卻忘記了萌萌從來就不是一個調皮貪玩的孩子,更不會一聲不吭地就跑到什麼地方去不跟家裏人說一聲,所以,顧夫人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慌了手腳。
“萌萌!萌萌!你有沒有看到我家孩子?”
她挨家挨戶地敲着門,可是,她早上才因爲潑糞的事情得罪了周圍所有的鄰居,這會兒她去敲門,對方沒有潑她一桶泔水就已經是脾氣好了。
所以,顧夫人找了一整條街,都沒有找到萌萌的任何消息。
後來,顧夫人越找越遠,卻沒有一個人見過萌萌,也沒有一個人知道萌萌的消息,她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找了四年。
從一開始的滿懷希望,變成現在的行屍走肉。
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跟剛剛放出來的顧遠才遇到的,只是記得對方一眼認出了她,而她眨着自己有些渾濁的雙眼,辨認了半天,才認出眼前這個,就是讓她們的生活變成這樣的顧遠才。
顧夫人是想要怪顧遠才的,可是,她也沒有忘記,顧遠纔是爲了幫白興民拿到錄取通知書纔會被抓。
而白興民是她的侄子,是她求着顧遠纔去做的這件事。
所以,那些怨怪的話即使她已經在心裏轉了好幾圈,卻依舊沒有辦法說出口。
顧遠纔想過自己進去之後,她們母女倆的日子可能會不太好過,卻沒有想到短短几年,原本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妻子竟然會變成這副模樣。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這些年顧夫人都經歷了什麼,於是,他拉着人問個不停。
而顧夫人只是安靜地聽着,一個字都沒有說。
直到顧遠才已經把那些話來來回回地問了好幾遍,顧夫人這才木木地擡起頭,用那雙渾濁的眼睛看着他,緩緩地張了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