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充斥着詭異的氛圍。
主將戰死，尋常會出現三種情況。
其一、失去主心骨，軍隊潰敗，軍心渙散。
其二、副將立即接過指揮權，有條不紊地指揮軍隊撤退。
其三、全軍同仇敵愾，立誓爲主將報仇，將對方殺得大敗。
第一種情況或許會出現在戰國時期的其它六國，對於大秦來說，幾乎不可能出現。
整個秦國依靠軍功制度運轉，秦國的制度爲戰爭而生，整個國家更像是一個戰爭機器。
對於大秦銳士這樣的敢死之士來說，在戰場上戰死並不可怕。
而屠睢也算不上是他們的主心骨，在軍中並不得軍心。
屠睢是陛下欽點的主將，他們聽從的是主將的命令，不是屠睢的命令。
屠睢死了，主將自會有其他人接替。
軍中依舊運轉有序，絲毫沒有慌亂。
軍中大權暫時落在了王毅手中，而他自知以自身能力並不足以坐上這個位置。
正愁於怎麼將消息快速傳至陛下與其他將領手中，以及屠睢的遺體如何安置。
屠睢的位置掌管的不止他們軍營裏的這些人。
屠睢負責南征五十萬大軍的總指揮，因爲百越各地分散，這五十萬大軍兵分五路。
一軍塞鐔城之嶺，一軍守九疑之塞，一軍處番禺之都，一軍守南野之界，一軍結餘幹之水。
這五十萬大軍裏有十萬左右是原本楚國的士兵。
打亂分散到五路軍隊中。
屠睢親自領兵十萬入番禺，而後追擊西甌首領譯籲宋至此。
如今這裏的十萬人只剩六萬，原本充入他們軍中的兩萬楚軍，也就是於廣手下的將士。
此次隨屠睢和於廣出兵，幾乎全軍覆沒。
讓他統領此地六萬人倒還不成問題，可五路大軍需要人來協調作戰。
之前屠睢將離他們最近的三路軍隊調遣過來圍合譯籲宋，按路程恐怕差不多到了。
屆時還要和其他軍隊的將領周旋，王毅心中煩悶。
至於全軍同仇敵愾，立誓爲主將報仇。
他們會全力以赴拿下西甌，但那是爲了大秦，不是爲了屠睢。
以之前屠睢的作爲，將士們多少有點怨氣。
但屠睢已經死了，而且還是他們的主將。
他們也不可能拍手稱快，但沒有多傷心也是真的。
以至於軍中氣氛詭異，詭異的平靜，絲毫沒有主將戰死的慌亂和悲慼。
“山路難行，消息要傳出去恐怕也要半月，而興安縣只有糧官，附近也並無說得上的話的人，此事定要傳回咸陽讓陛下定奪。”
等消息傳回咸陽再等聖旨來到軍中，屠睢都要臭了。
“哪能怎麼辦。”
高達此時也覺得頭大，他本就是突然升上高位，不會管軍務。
讓他服從命令，指哪打哪還可行，讓他管這些雜事不是找他不痛快嗎？
他也想撂擔子不管，可王毅非說他們的官職一樣，要共同決定。
“要不，讓屠睢跟着送信的人走？”
“這，未免有些草率，到底是國尉啊！”
帝王以下就是丞相和國尉，國尉掌管一國軍政，如今爲國捐軀定是要回京的，可也不能這麼草率回京，那不有損國家顏面嗎。
“如今就這條件，山路難行，能出去就不錯了。”
“多派點人，送出去就不歸咱管了，至於回京怎麼安排，就讓外邊的人頭疼去吧。”
“也只能這樣安排了。”
至於高達，原本就是楚人，定是不會一起送回咸陽的，只能找餘下的一些楚國士兵將他送回故土。
至於後面陛下要如何追封，也不歸他們管了。
“報！”一道急促的聲音傳來。
“進來！”王毅和高達二人瞬間嚴肅起來，這事情還沒處理完，怎麼又有事情追着來了！
但願不是壞事吧。
王毅心裏鬱悶，不過他也想不出軍營裏還能有什麼好事，今日又未曾打仗。
“說吧，何事？”
前來稟報的士兵一臉興奮，絲毫沒察覺道二位將領鬱悶的心情。
“二位將軍，那大鳥又來了！”
“什麼？在哪？”
王毅和高達激動的起身，作勢要往外走。
王毅突然頓住腳步，返回案前。
“你們先走，我隨後便來。”
高達回頭看了一眼，並未在意，點了點頭便跟着士兵快步往外走去。
上次沒來得及細看，這次他定要好好看看這通人性的大鳥到底有什麼不同。
軍營外的空地上，盤旋着數百隻大鳥。
每隻大鳥爪子上都抓着一袋糧食或者軍需。
貼地飛行有條不紊的往下丟糧食，每堆滿一個地方，便換下一個地方。
士兵們一臉喜悅的往軍營裏搬。
“嗚呼，俺滴娘誒。”
“這些鳥怎麼這麼聰明，和人似的。”
“拉倒吧，別擡高自己了，我瞧着這大鳥比你聰明多了。”
“嘖！我哪敢和它們此，它們能送糧食，我可做不到，我是說它們的行爲像人。”
“你說，它們能不能聽懂人話？”
“想知道？”
“你罵它傻鳥，看它用不用爪子招呼你就知道了。”
“你怎麼不罵，當我傻呢？”
“再說了，能將糧食運到這裏，這可是我們的大恩鳥，怎麼能罵恩鳥呢。”
說話的士兵看了眼大鳥鋒利的爪子，心裏發毛。
這要是往人身上招呼，那不見骨也得脫幾層皮。
“你小子，真是蔫兒壞。”
“我就開個玩笑，你咋還當真了。”
提議的士兵咧着嘴直笑，將一袋糧食放上肩頭，扛着走了。
高達聽着他們的對話若有所思。
“想什麼呢，在這發呆。”
王毅走了過來，看着站在軍營大門前的高達皺了皺眉，將人拉到一邊。
這人來人往的，還都扛着糧食，一不小心就被撞了。
把人撞了不要緊，糧食灑了不就浪費了嗎。
“啊？多謝王將軍。”
高達有些受寵若驚，還以爲王毅是在關心自己。
“我就是在想，這些鳥這麼通人性，力氣還不小，或許能幫我們了結眼前的心頭大事。”
以這大鳥的速度，恐怕用不了幾個時辰就能飛出這層層疊疊的大山，就是不知道這大鳥是受何人驅使。
“嗯，我正有此意。”
王毅從懷中拿出竹簡，他剛聽到消息時便萌生了這個想法。
國尉大人事爲國捐軀，遺體可不是小事，能有人幫着拿主意更好，出了事也不用他們背鍋。
“不是，我的意思是......”
他可沒王毅這麼謹慎，直接了當一點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