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騎着馬一路來到了安尼斯堡。在進入那裏前,他默默的壓低了帽檐。他知道這裏是平克頓偵探重點搜尋的城鎮之一。而且聽桑迪諾說,黑衣黨家族的人還在這裏遭受過勃朗特家族的襲擊——提高警惕反正不是什麼壞事。
聽聞倫敦德里似乎是這裏的礦工,亞瑟於是徑直就來到了開採煤炭的礦洞前。
他翻身下馬,走到不遠處的一個持槍守衛面前問道:
“我在找一個叫亞瑟.倫敦德里的人。據說他在這裏做事?”
“...倫敦德里?你去和工頭說吧,他就在礦洞裏面。”
守衛說道。
亞瑟注意到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但並沒有多想。
礦洞裏非常黑,哪怕到處擺放着煤油燈也依舊如此。亞瑟幾乎是一路摸索着走進了礦洞裏。在適應了一段時間的黑暗後,他纔敢邁開步子。
很快,他就在一處比較空曠的礦洞牆壁旁邊找到了工頭。
“亞瑟.倫敦德里...他在這裏嗎?”
亞瑟走上前去,直接的說道。
工頭偏頭打量了他一眼,隨即露出了嘲諷的笑容說道:
“抱歉了,夥計,你來晚了...亞瑟已經死了,哈哈哈...”
“死了?你在笑什麼?嘿,夥計,你有什麼毛病?”
亞瑟有些惱怒的說道。
“噢,現在你也沒辦法逼他了不是?”
工頭大笑着搬起一箱炸藥,然後朝着預定地點走去。
“你或許可以從他老婆那裏拿到錢,她就住在布徹河那頭...不過你最好動作快點。”
亞瑟皺起眉頭:
“什麼?”
“你不是唯一一個要去找她的人。”
工頭突然停了下來,眼神莫名的看着亞瑟。但很快又重新大笑起來。
亞瑟本來已經朝着洞口走去,但實在是受不了工頭那刺耳的笑聲,於是回頭說道:
“...你該爲自己感到羞恥...”
聞言,工頭再次停止了大笑,表情中充滿了唾棄:
“嘿,我又不是那個放高利貸的惡棍。”
亞瑟愣了愣,不再多說些什麼。
.........
亞瑟按照工頭給的地址來到了一座破舊的小屋前,一個面容憔悴的女人正坐在小屋門前的椅子上,表情悲怮。
亞瑟猶豫着下馬走到離其幾步遠的臺階下,然後開口問道:
“倫敦德里夫人?”
女人立刻就站起了身,臉上的悲傷一掃而空,轉而換上了一副硬氣的表情:
“亞瑟已經死了。”
亞瑟愣了愣,一時間甚至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知道...我很抱歉...”
這時,一個穿着洗的發白的紅色襯衣的小男孩恰好從小屋裏走了出來。顯然這是亞瑟.倫敦德里和眼前這個女人的兒子。
他有些不忍的輕輕搖了搖頭,最後咬着牙才說道:
“只不過...我們借給了亞瑟一些錢,你看...”
“所以,是你...你這狗雜種。”
女人的表情再次變換,臉上多了幾分明顯的怒氣。她將自己的孩子拉到剛纔她坐的那張椅子上,然後氣憤的朝亞瑟喊道:
“你現在想要什麼?你想要我兒子的鞋?我們胃裏沒消化的食物?已經不剩什麼了。還是要我和你睡覺?”
“不!不,我...”
亞瑟想要辯駁,卻發現似乎什麼語言都有些蒼白。
“亞瑟把所有東西都拿出來還債了...”
女人說道。
亞瑟低下頭,平日裏的硬氣在這一刻完全消失不見。
一個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和她的兒子。恐怕除了彼此,她們現在一無所有。
該死的...爲什麼?爲什麼都是這樣的該死的破事!
亞瑟在心中怒吼道。
“這裏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先生!”
女人朝亞瑟怒吼道。但在亞瑟看來,這就好像一隻走投無路的雌鳥在竭盡全力試圖保護自己那脆弱的雛崽。
亞瑟看向女人的眼睛,他能夠清晰的看到對方眼中的恐懼。但即便是這樣,這個女人卻依舊一副要強的模樣。
他又想起伊莉莎了。亞瑟突然感到一陣疲憊。
“我只是想說...債務取消了,還有,嗯...給,拿着。”
亞瑟從挎包裏拿出了大概五十美元,並遞給了眼前的女人。這是他目前力所能及的最大數目了。幫派那邊他同樣需要很多錢去做一些事情。
“我知道,這不可能讓你的丈夫復活...你需要錢,但我不需要。”
亞瑟誠懇的說道。
“爲什麼...爲什麼你是個好人。”
女人將錢揣在懷裏,有些不敢相信的喃喃道。
“我多麼希望你能在他把自己累死前就這樣做。”
她回頭走向小屋,帶着孩子逐漸走進屋內。
亞瑟看着這一幕,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離開。
.........
河狸巖洞。
難得的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施特勞斯一如既往的抱着他那本厚厚的賬本在寫寫畫畫。他坐在營地外圍的一個山坡上,將一段厚實的樹幹當成了天然的座椅。
亞瑟也在這時騎馬回到了營地。他幾乎是一路疾馳,最後甚至差點連人帶馬衝進營地。
他刻意擺出了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無視了營地裏其他人不解的眼神,徑直尋找起了那個略有些佝僂的身影。
不一會兒,亞瑟就走到了施特勞斯面前:
“嘿!”
施特勞斯擡起頭來。而在看清楚來人的面孔後,他下意識的露出了幾分笑容:
“啊...進展如何,摩根先生?”
亞瑟冷着臉,用嘲諷的語氣說道:
“很不錯。”
但施特勞斯顯然並未聽出話中的刺,笑着點了點頭,然後繼續低頭寫字。
見狀,亞瑟稍微醞釀了一會兒,隨後語氣低沉的吐出了幾個字:
“起來...”
施特勞斯頓時愣了愣,他看向亞瑟,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什麼?”
“我說...起來!”
亞瑟一把抓住施特勞斯的肩膀,將他提了起來。
“什麼...出什麼問題了?”
亞瑟的臉色現在看上去分外的冷漠,他一邊將施特勞斯往其帳篷的方向帶一邊說道:
“沒什麼...一切正常...”
“那你要做什麼?”
施特勞斯終於露出了驚慌失措的神色。
儘管平日裏他和亞瑟相處的還不錯,但此刻卻還是感到了一股寒意。
“我早該這樣做了...拿上你的包。”
亞瑟拿起施特勞斯帳篷裏的幾本書和大皮包,然後不由分說的塞到了施特勞斯的懷裏。
“我不太明白...我...我做錯什麼了?”
施特勞斯顫顫巍巍的問道。
然而亞瑟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說道:
“我不會殺你...但也許我應該那樣做!你讓我感到噁心...而且還讓我們蒙羞!如果我們現在還有臉談羞恥心的話...”
亞瑟搶過施特勞斯手裏的賬本,像丟垃圾一樣丟到了一旁的地上。
“現在...你給我滾出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