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一口陳年的枯井，久經歲月的摧殘，乾涸出了道道裂紋，她倔強的跪在那裏，眼皮耷拉下來，眼裏只有青石地磚上的泥縫，縫隙裏橫長出一顆小草，很小的一顆，那淡綠的葉細細長長的，如果不是她跪在這裏低着頭仔細看，沒有人會注意到它的存在，同她一般。
宮門敞開，宮人們開始灑掃，潛龍衛小隊隊長從宮門內走出來，林媽媽和潛龍衛隊長眼神在空中一瞬的交錯，同樣是一夜未眠，二人此時的精神狀態可謂是天差地別。
錯開眼神，林媽媽再次低下頭，潛龍衛的隊長朝着遠方昂首闊步的走遠了。
等到日頭徹底升起來，張公公出來，看着林媽媽，不語，只一個眼神，林媽媽跪的膝蓋發麻，拄着地面艱難起身，向張公公行一禮，跟着他朝着殿內走去。
九十九塊磚，從紫宸宮宮門到紫宸殿的門口，一共九十九塊青石磚，林媽媽在這宮裏生活了大半輩子，她自知命不久矣，想在最後的時候多記一下和這皇宮有關的事情。
殿門合上，阻隔了鋪灑進來的日光，室內昏暗，皇帝坐在最裏面，林媽媽在門口處再次跪下，模糊中只能看得見一個黑影坐在前方，林媽媽迅速低下了頭，手掌交疊在一起而，恭敬而順從。
低沉的聲音從空蕩的大殿裏傳開，仔細去辯聽聲音裏的情緒，會發現裏面夾雜着的隱忍和期待，若是放在十年前，他可能還會憤怒，會急迫，時間終究是一塊殘酷的砥石，將人身上的銳利打磨的工工整整，任何人都不例外，皇帝也不行。
林媽媽頭低的更深了，接下來要說的話她用一晚上的時間在心裏排練過無數遍了，開口時，比她預想的要輕鬆，祕密守的久了，變成了石頭，沉甸甸的壓在心口上，能說出來，反而輕鬆。
“回陛下，唯臻皇后，還活着。”
皇帝的手緊緊的抓着座椅的把手，純金的龍紋把手硌的手掌生疼，他像是感受不到一樣，雖然早有猜測，但是沒有比能親耳聽到她還活着更令他難以自制的了。
“繼續說。”
他是個帝王，沒有人會比他更懂得僞裝，他帶上沉着冷靜的面具，這樣的反應確實能夠唬住一些人。
但那個人不會是林媽媽，她常年跟在皇后身邊，早年間皇帝和唯臻皇后的恩愛依戀，他們三個人之間的往事，她最是清楚，這位皇帝，忘不掉唯臻皇后，即便她已經“逝去”二十二年了，他仍然忘不掉。
如果真的釋懷了，後宮就不會有這麼多與唯臻皇后相似的女子，或眉眼相仿，或喜好相同，再或者，像貴妃娘娘那樣，雖然她的長相不是最像唯臻皇后的，但是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之間，都會讓人恍然從她的身上看到唯臻皇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