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是第二天快到傍晚的時候纔回來的,跟着她回來的還有蒲草,二人的臉上都帶着憤恨又落寞的神色,眼底盛滿了憔悴。

    許白蘇讓她們坐下,吩咐侍女給她二人倒口熱茶,倚在她的躺椅上,手伸進袖口輕捻早些時候顧赤堇還給她的念珠,看着她們不發一言,就這麼靜靜地等待着芍藥主動開口。

    果然,沒多時,芍藥放下茶杯,看着許白蘇認真的額開口。

    “小姐,你曾說過,我可以在你身邊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不知道還作不作數?”

    許白蘇眨眨眼,看着明顯變得不一樣的芍藥,回答的乾脆。

    “自然。”

    聽到許白蘇的回答,芍藥似乎是鬆了一口氣,攥緊衣襬的手鬆了又緊。

    “我想收養狗蛋。”

    狗蛋,就是長街上女人丟失的孩子。

    芍藥既然提到了要收養他,顯然的是那女人出事了。

    許白蘇擺手屏退了身邊的侍女,坐得略微直了些。

    “說說吧。”

    提及那個女人,芍藥一下子就哭出了聲,抽抽嗒嗒的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蒲草見到芍藥這個樣子,也是難過萬分,她一邊安撫的牽主芍藥的手,一邊跟許白蘇轉述事情的經過。

    在許白蘇她們走後,有堇衛的參與,他們很快的就找到了狗蛋,可能是因爲小孩子哭鬧太過顯眼,男人的表妹把孩子丟到了豬圈裏,豬圈裏的老母豬剛生產完沒什麼力氣加上正在給豬崽子們餵奶,那孩子才堪堪躲過一劫。

    將孩子抱回來的同時,堇衛也抓到了那個表妹,那表妹看到斷掉三根手指痛到昏厥的男人和這陣仗,一下子軟了腿,將之前對孩子做過的種種施虐行爲都招了出來,用細針紮在給孩子的頭頂上竟然還不算她做過最殘忍的事情,她還多次將被子矇住孩子的口鼻在孩子即將窒息死亡的時候再鬆開看着孩子憋紅的臉暢快的笑。

    聽到這樣的描述,就算是芍藥他們這種不相干的人都難忍憤怒,更何況是孩子的母親。女人聽到自己的孩子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受了這麼多苦,直接忍不下去了,一向軟糯的人第一次如此不顧後果的哭喊着衝上前騎在表妹的胸脯上狠狠的掐住了表妹的脖子。

    爆發之下的女人像一隻護崽的母狼,力氣大的驚人,堇衛看向芍藥,芍藥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要去阻攔,竟然對一個不滿週歲的孩子下如此狠手,芍藥覺得僅僅是被掐脖子,還是便宜了她。

    堇衛得到了芍藥的命令,直接放任不管了,就算是在他們看來,那毒婦的行爲也是狠戾惡毒的,於是堇衛們誰都沒有上前,只是靜靜的看着。

    可就在這時,一旁昏迷着的男人忽然醒了,看到自己心愛的表妹正在被人欺負,抄起身邊的板磚就朝女人的腦袋上呼了過去,堇衛們趕緊去攔,雖然卸了幾分力道,但女人還是被擊中了後腦,當下就過去了。

    芍藥親眼看着這一切發生,內心後悔不已,她把女人的死歸咎在了自己身上,如果自己剛纔沒有讓堇衛們冷眼旁觀,是不是結局會不一樣。

    看着白髮送黑髮人的老人和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餓的嚎啕大哭的孩子,芍藥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要負責任的感覺。

    瞭解了事情原委的許白蘇在同情惋惜之餘,握住了芍藥的手,然後默默地等待她止住哭泣。

    芍藥的情緒崩了一天一夜,在人前她裝作沉着冷靜的樣子處理渣男賤女,安撫老人,安葬女人,照顧孩子,但是在許白蘇面前,芍藥終於可以撕掉僞裝,袒露她害怕無措懊悔的一面。

    她人生中第一次主動想要爲別人做些什麼,結果卻將一切變得更加糟糕,她懷疑自己,嫌棄自己,覺得自己真的是照了追風的那些話,自己終究會變成小姐的負擔累贅,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內心防線在見到女人腦後止不住的鮮紅的血液流淌出來的時候崩塌個徹底。

    芍藥現在是脆弱的,崩潰的。

    許白蘇捧起芍藥悲傷的小臉,擦去她像清泉一樣止不住的流淌的淚水,然後一字一句的告訴她。

    “這不是你的錯。”

    然後緊緊的抱住她,告訴她。

    “別怕。”

    許白蘇給了芍藥一大筆錢,這些年她們雖然對外宣稱是主僕,可是很慚愧,許白蘇竟從未付過芍藥月錢,許白蘇從太子妃的賬上支出錢來交給芍藥讓她隨便花,芍藥猶豫片刻接了下來,她知道她接下來需要錢的地方有很多,既然已經做了決定,便沒有了扭捏的必要,這些錢權當是她欠小姐的,等她把照顧狗蛋的事情安排妥當,再想法子賺錢還給許白蘇。

    照顧一個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狗蛋還沒斷奶,這些天多虧了蒲草鄰居家的大姐分了一口奶水給狗蛋,所以當務之急芍藥得先給狗蛋找一個奶孃。

    這還不夠,紀大娘身體本來就不好,女兒去世後她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憔悴了下去,若不是還有狗蛋,紀大娘怕是也要隨着女兒去了。

    許白蘇去看過兩次紀大娘,給她號脈開了副藥方,芍藥想,還得找個能照顧紀大娘的人。

    芍藥這邊最近天不亮就出門,天黑後纔回來,許白蘇安排了兩個堇衛保護她也聽她指揮,芍藥拗不過許白蘇答應了,這幾天兩個堇衛也幫了她不少的忙。

    這一邊許白蘇也沒閒着,聞人伊夢託付的事顧赤堇顯然是真不打算管了,按照顧赤堇的話來說,就是,當初讓她來大麒嫁給顧日辰的是他,如今卻又讓他想法子給人家自由,未免太過前後矛盾,這樣的做法非常令人不恥。

    許白蘇想想他說的也是有幾分道理的,可是答應人家的事情不能不做,何況許白蘇連人家的東西都收了還不想還回去,於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想了好幾天,還真讓她想到了解決的辦法,許白蘇馬上丟到手中的瓜子,拍了兩下手抖掉手裏的殘渣然後去書房找顧赤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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