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彷彿在此刻凝固,沉默許久,許喬從他的掌心中輕輕抽回手:“我先上樓了。”
聿晉堯沒有追上去,幽深墨眸追隨着窈窕的背影,目送她逐漸消失在視野裏。
片刻,他從口袋裏拿出煙盒和打火機,倚在車邊點了支菸。
許喬的拒絕在他預料之中。
五年前,是他的過錯,讓聞東陽有了可趁之機。
今時今日,哪怕許喬心裏還是有聞東陽,又或者是甜寶的親生父親,他也不會再放手。
聿晉堯向來是個果決的人,既然已經認清楚自己非許喬不可,便不會因爲任何事情而退卻。
一支菸抽完,他回到車上,拿出手機給她發了條信息。
【大寶下午在你那玩,傍晚我再來接他。】
聿晉堯承認,他就是無時不刻不在製造和許喬接觸的機會。
黑色幻影絕塵而去,並沒有發現小區對面的綠化帶旁停了一輛可疑的寶藍色卡宴。
葛珍母女一路跟蹤許喬回來,摸清她居住的小區後便回了家。
兩人剛進客廳,就聽到許振海正在訓斥不小心打碎杯子的保姆,顯然心情不好。
葛珍立即換上善解人意的面孔,走上前,讓保姆先去忙。
然後扶着許振海在桌邊坐下,擡手幫他按起胸口,柔聲問:“怎麼這麼大火氣?醫生不是說了,你血壓高,不能輕易動怒的嗎?”
“還不是老高?他說下半年合同到期,恆康就不跟我們合作了。”許振海怒火上涌,狠狠拍了下桌子,“狗東西,這些年收了老子多少好處,關鍵時候一句話都說不上!”
許振海當年靠着沈婉擺攤修補製作首飾積攢了第一桶金,後來做起了建材生意。
他有幾分本事,也有運氣,又會鑽營,這些年大老闆的派頭越來越足。
葛珍凝眉。
恆康集團主營房地產項目,也是他們家的大客戶。
許振海這些年爲了維持合作,沒少收買討好高副總。
葛珍思忖着開口:“我記得,高副總的妻子半年前生病去世了。”
夫妻多年,許振海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掃了眼許曼:“高副總年紀比我還大。”
這個時候,他其實已經在心裏琢磨開來,讓許曼和高副總聯姻到底值不值得。
許曼也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氣得跺腳:“爸、媽,你們胡說什麼呢!我和澤宇都要結婚了!”
許振海不悅地看過去:“這話你從前幾年就在說。”
葛珍沒想到許振海這王八蛋居然還真的想把他們女兒嫁給老頭子,嘴角快速抿了下,趕緊把話說明白:“曼曼和澤宇小兩口感情好着呢,結婚是遲早的事,我說的是許喬。”
許振海臉色再次耷拉下來:“那個不孝女,都快六年了,連個蹤影都沒有!”
許曼終於清楚了她媽的打算,趕緊一唱一和,故意拔高他的怒火:“爸,許喬回來了,中午我和媽還在餐廳遇到了她呢,自己一個人帶着孩子!”
果不其然,許振海氣得臉都紅了:“敗壞門風的東西!”
被小混混玷污了是什麼光彩的事嗎?居然還真的把孩子生了下來!
“雖然她已經生過孩子,但畢竟年紀輕,長得也好看,高副總肯定不會拒絕。”
許曼嘟囔:“便宜她了!”
許振海和葛珍彼此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打的什麼鬼主意,但許振海還是裝模作樣地誇葛珍大度賢惠,知道爲繼女着想。
夫妻倆一番商議,決定立馬就出發去許喬居住的小區。
......
許喬在家裏陪着兩個孩子玩了一下午。
傍晚時分,甜寶忽然想喫冰淇淋,許喬算着時間,聿晉堯也該來接大寶了,便帶着他們一起下了樓。
彼時,許振海和葛珍正在小區門口守株待兔,許喬三人一出來,就被他們堵個正着。
許喬看着眼前相貌平平卻發福厲害的男人,一眼就認出他是許振海。
當年許振海用斷掉母親醫藥費威脅她打掉孩子的惡毒嘴臉,一直深深刻在她腦海裏。
許喬抿了下嘴角,牽着大寶和甜寶直接就要繞過去,並沒有和他相認的打算。
他們之間的父女情,早就斷得一乾二淨了。
許振海眼見她把自己當成空氣,立即就要發火。
被葛珍輕輕拽了下袖子,想起今天來的目的,才暫時按下火氣,努力在臉上擠出一抹笑。
他和葛珍擋住許喬的去路:“喬喬,你離開五年多,看見爸爸都不知道打聲招呼嗎?”
甜寶聽到許振海的話,擡起頭,稚嫩的小臉上滿是疑惑:“媽咪,這是你的爹地嗎?”
爲什麼媽咪好像一點都不高興的樣子?
甜寶想要自己的爹地,以爲大家也都是這樣。
許喬正要開口,被許振海搶過話,笑眯眯地點頭:“是,我是你媽咪的親爸,你該喊我一聲外公。”
甜寶沒有喊,而是往許喬身上貼了貼。
許振海雖然在笑,但笑意並未到達眼底。
甜寶表達不出來,可本能地感覺到這個老爺爺笑起來和媽咪還有聿叔叔他們都不一樣。
許喬看到許振海一反常態的模樣,警惕心驟然拔到最高。
她握緊兩個孩子的手,把他們擋在身後,態度冷淡:“你到底想幹什麼?”
葛珍還是那副溫柔的笑臉:“喬喬,你爸爸知道你回來了,特意來接你回家。”
他們商量好了一定要把人哄回去,怕許曼衝動壞事,甚至都沒帶她過來。
許喬沒有搭理她,就這麼看着許振海。
五歲之前,他們一家三口還是很快樂的,哪怕那時並不富足。
可許振海發家之後,一切都變了。
他重新和自己的白月光葛珍勾搭上,不到半年,就讓她帶着許曼登堂入室。
明明他是靠着媽媽才發達起來的,可最後,她們母女兩人卻被淨身出戶。
甚至後來,媽媽生病,他連看一眼都不願意。
從那時起,許喬就告訴自己,她再也沒有父親了。
她盯着眼前這個從外表上和自己找不到絲毫相像的男人,心裏想,或許他們從來都沒有父女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