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命不久矣?
聿啓榮看向病牀邊滿臉擔憂的高慧,翕動着蒼白的脣,喉嚨乾澀,始終不敢把這句話問出口。
高慧和他夫妻二十多年,怎麼可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她握住聿啓榮的手,柔聲安撫:“沒事的。醫生說只要找到合適的腎源,儘快進行手術,就能恢復健康。”
聿啓榮沒說話。
環顧一圈病房,眸光暗了暗:“沒有其他人過來嗎?”
聿老爺子來了,這會正在醫生辦公室裏。
高慧沒有隱瞞他。
生病的時候,人總會格外脆弱,也容易胡思亂想。
得知老爺子來了,聿啓榮臉色稍霽:“茵茵呢?”
正說着,聿茵茵臭着臉推門進來。
身後,還跟着喋喋不休的賀少銘,讓她走慢點,身上的傷纔剛恢復云云。
賀少銘聽說聿茵茵捱打的消息之後,立即趕來醫院,幾乎是衣不解帶地照顧她。
兩人岌岌可危的婚姻似乎也有了些緩和。
“茵茵給你做了配型。”高慧柔聲說。
合適的腎源難尋。
一般來說,腎源提供者和接受者有血緣關係更容易配上型。
聿茵茵是被高慧逼着去做配型的。
爲此,還捱了她一巴掌。
看見聿啓榮欣慰的目光,聿茵茵只覺得滿心煩躁。
她還這麼年輕,人生纔剛剛開始,纔不想把自己的腎捐出去,哪怕面臨生命危險的這個人是她爸。
不到萬不得已,聿啓榮也不想要女兒的腎。
“你爺爺和大伯人脈寬廣,或許能給我找到更加合適的腎源。”
聿茵茵嗤之以鼻,不覺得聿家那些人會盡心盡力幫他。
“醫生說了,血緣關係近的更容易配上型。爸,大伯家有一個算一個,也該都來醫院爲你做一下配型纔對,你可是他們的親弟弟和親叔叔。”
聿茵茵心裏不舒服,就想把所有人都拉下水,“還有爺爺,他一向偏心大伯和姑姑,要是真在乎你,他也應該去做一下。”
這番陰陽怪氣的話,剛好被走到門口的聿老爺子聽到。
自己的兒子,如果匹配合適,他當然願意救他。
可是,醫生說他年紀大了,連檢查都不給他做。
彼時,一同過來的兩個醫生面面相覷,沒想到會在醫院親眼見證一場豪門紛爭。
其中年長一些的趙醫生迅速回神,開口說:“聿老先生,聿小姐年紀輕,也是關心聿二先生。”
聿茵茵什麼性格,他還不知道?
聿老爺子擺擺手,不欲多說,讓兩位醫生和他一起進去。
趙醫生兩人和聿啓榮詳細說了下病情,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讓他保持好心情,等待手術。
當天傍晚,聿茵茵的配型報告出爐。
得知自己並不適合給父親移植腎臟,她狠狠鬆了口氣。
這個時候,剛好莫詩云帶着聿晉堯、許喬和聿清菡來醫院探望。
莫詩云抱歉地對老爺子說:“錫明出差了。”
“他工作要緊,啓榮這邊,情況目前良好,你們也都不用擔心。”
聿茵茵拆臺,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在聿晉堯和聿清菡身上,瞬間又斂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大哥、大姐,我給我爸配型失敗了,你們可不能不管他。”
“就算之前咱們兩家有誤會,可一家子的血緣親情割不斷,我爲以前的出言不遜和你們道歉,求你們去給我爸做個配型。”
驕縱蠻橫的人,若是耍起心機來,也一樣能做到楚楚可憐。
比如,眼前唱唸俱佳的聿茵茵。
看她說哭就哭,再看看眼裏浸着淚水的高慧。
果然不愧是親母女。
許喬眼裏的冷光一閃而逝。
還好,她一聽到聿啓榮可能需要換腎就本能地警惕,制止了聿晉堯改道去醫院,提出先回家,然後給莫詩云打了電話。
她不會讓聿晉堯去做配型。
也怕聿老爺子面對隨時會有性命危險的兒子,陷在兩難中難以選擇。
作爲聿晉堯和聿清菡的親生母親,莫詩云有絕對的立場去反駁聿啓榮一家,甚至是救兒心切的聿老爺子。
好在,老爺子一直沉默着,並未站到聿啓榮那邊。
莫詩云看向聿茵茵,臉色轉冷:“晉堯前不久才大病一場,動過手術,不能去做配型。”
聿茵茵的目光轉向聿清菡:“那還有大姐......”
莫詩云:“清菡這些年被羅家虐待,身體一直不好,你讓她去做配型,是想要她的命?”
驟然凌厲的語氣,嚇了聿茵茵一跳。
她不甘心地看向許喬:“那我的未來大嫂總可以了吧?也不一定要親屬,說不定她就合適呢。”
莫詩云冷笑:“喬喬還沒和晉堯正式舉行婚禮,還不是聿家兒媳,你就要想要她的腎,也不怕季家和慕家找你算賬?”
聿茵茵臉色微變,被堵得無話可說,一股挫敗的感覺襲上心頭。
許喬今非昔比。
她身後,有拿她當命根子的祖父母和外祖母,有身居高位的親舅舅,還有一對地位尊崇的公爵幹父母。
許喬早已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夠撼動的。
聿茵茵沉下臉,雙脣緊閉。
莫詩云沒理會她挫敗到幾乎要自閉,視線轉移到一直沒開口的高慧身上:“晉堯剛纔去問過趙醫生了,除血緣親屬外,夫妻之間配型成功的概率也很高。怎麼着,也輪不到喬喬身上。”
高慧感覺到病房裏的目光朝她聚集,嘴脣顫了顫,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避開和聿啓榮對視。
可莫詩云偏要火上澆油:“老二這麼多年對你癡心不改,你連爲他做個配型都不願意?”
高慧自己都不願意,還有什麼臉來逼迫聿晉堯兄妹,甚至是許喬?
“我姑姑身體也不好。”
自從聿晉堯一行人走進病房後,就在充當隱形人的高煊忍不住開口。
莫詩云打量他兩眼,勾起脣,似笑非笑:“你的身體很健康,不如你去爲你姑父做個配型吧?畢竟,他把你當成親兒子養大。”
高煊:“......”
他下意識摸了摸腎臟所在的地方。
男人的腎,可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