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上了山,親眼看過這梯田,也知道這梯田土質肥沃,完全適合種植水稻時,莫夫子激動:“因着西南地少,此前也曾有人嘗試開墾山地,然而能開看出來的多是緩坡,且開墾出來的皆是旱地,僅能種植些大豆花生之類的作物,從未有能夠種植水稻的。”
畢竟山坡地勢高,灌水是個大問題,但這個問題也被林晚解決了。
西南開春本就雨水多,這些梯田邊際俱都用石塊壘築,既可以防止沙土流失,也可以蓄水,正好可以維持到春耕,而後又在山頂用石塊修建蓄水池,如此在後期需要灌水的時候便也可以引水到田裏。
爲了減少灌水過程中水流失,引水渠的修建也都用石塊,因爲規劃得好,工程也並不很大,正在老百姓的承受範圍內。
其實別說要尋找石頭壘引水渠了,便是多修幾條引水渠,只要能多得一些水田種植水稻,老百姓們也是很願意去山裏多收集些石塊來壘的。
“墨夫人真乃蕙質蘭心,冰雪聰明啊。”莫夫子誇讚。
魏衡望着遠處妻子的身影,脣角微微翹起:“內子確實聰慧。”
莫夫子問:“不知這梯田修建之事,可曾上報官府推行?”
魏衡道:“因這梯田乃是首次修建,雖則現如今有足夠的水源種植水稻,但水稻種植期長,是否能夠一直保證水源充足,堅持到水稻收割,尚未可知,是以我等原是想等此一茬水稻種植過後,再行彙報。否則屆時解決不了水源的問題,導致水稻不能收穫,豈不是叫人失望?”
莫夫子覺得他考慮得很周全:“墨兄所慮確實有道理,只梯田修建出來,便是不能種植水稻,也能種植其他猶如大豆花生等糧食,是以也並非必須要等到水稻種植出來再行報告。”
魏衡好一會兒才道:“莫兄此言有理,是我多慮了。”
莫夫子搖頭道:“此乃關係民生之事,墨兄謹慎些也是應當的。”
魏衡將韓江招來,命他前去將此事稟報穆將軍。
待回到莊子裏,魏衡將此事告訴林晚,林晚好笑:“你倒是挺會演戲的。”
梯田之事,在他們回來的時候便已經告知穆老將軍,穆老將軍自是極爲重視的,只他眼下還有一些重要軍務需得處理,因而便打算等手中軍務處置完畢再來參觀,到時候若是可行,便先在軍屯進行。
畢竟修建梯田不是小事,若是修建出來卻無用,那便是勞民傷財了。
是以此前魏衡對莫夫子所說的話,其實也並非是虛話,只林晚對此彷彿很有把握,他才更多幾分把握。
魏衡握住林晚的手:“京中那邊還能鬧騰幾年,我們還有時間,不必着急。現如今我們錯不得。”
林晚問:“你可是不相信我?”
“我自是信你的。”魏衡親她一口:“可我不想你壓力太大了。”
林晚笑道:“你只要信我便可以了。這點壓力對於我來說,不算什麼。”
畢竟曾經建立皇朝,也曾經頂着世家大族的壓力前行,這點壓力對她而言,真不算什麼。
“我知曉你不怕,可我還是會心疼。”魏衡嘆息一聲:“有時候我總覺得自己彷彿太過無用了一些。”
“我也不知。”魏衡道:“或許是見着你做成了一件又一件大事,而自己卻甚都沒有做成,心裏便有些失落吧。”
“那你慢慢失落吧。”林晚不想溫柔勸慰他,這些都是他必須經歷,也必須自己想明白的事情:“明日一早便要春耕,得早起,我得早睡了。”
魏衡不滿:“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林晚側頭看他:“你需要嗎?”
“特別需要。”
林晚確定了,這人那有什麼失落,分明是在撒嬌。
林晚朝他勾勾手指,魏衡低頭,林晚親上去。
美人都撒嬌了,她哪裏能視若無睹呀。
魏衡眼裏頓時露出得逞的笑意。
妻子前些日子一直忙碌肥皂工坊的事情,此次回來又要忙碌的春耕的事情,他也只得了車上兩人的寵愛,心裏自是不滿足的。
至於妻子比自己更爲強大能幹這種事,在流放的路上他早已經認清了,自也不會多有糾結。
次日便是春耕,林晚一早便起身,魏衡也跟着起身。
“你要跟着一起去嗎?”林晚問魏衡。
“既然是要體驗稼軒之事,自是要一起。”魏衡點頭,也換了一身適合幹農活的短打,腳上則是換了一雙雨鞋。
“那便一起去。”林晚見他是真心想去,便沒有阻攔他。
年初的時候不讓他跟隨,是因爲那時候天氣過寒,他身體雖然養好了一些,卻還不夠穩固,現如今他身體又經過兩個月的調養和鍛鍊,雖然比不得他們強壯,但也跟尋常人無異了,他既然願意體驗民生,她自然不會阻攔他。
兩人一起用過早餐出去,周景文也很快出來,沒多久郭莊頭也到了。
林晚問:“俱都起了嗎?”
郭莊頭點頭:“是,俱都起了,已經安排人去平整今天要插秧的田地,另有數人前去拔秧苗。”
林晚一行先去田間看人拖着木梯子將水田平整得猶如鏡子,而後又去秧地拔秧苗。
秧地昨天便開始放水,今天已經幹了,但仍舊有些積水,林晚帶着魏衡下去,教他如何辨別秧苗,教他如何拔秧苗,待拔了一筐秧苗之後,讓人挑到平整好的水田,開始插秧。
林晚笑問魏衡:“你果真要下田?”
魏衡捲起袖子綁縛好:“那是自然。”
林晚都能下田,他有什麼不能的?
其實皇室每年都有勸農桑的項目,便是到了春耕的時候,皇帝帶着皇子和臣屬們去皇家田莊下地耕種,建國之初幾任皇帝都是遵循這一條規定的,但到後來更成了一種形式,魏衡第一次觀政的時候便跟着去過,便親眼見着了所謂的皇帝親自下地勸農桑,不過是皇帝略扶一扶鋤頭便算是完成了儀式,餘事皆是下面的人所做。
那個時候他便已經看到了這個皇朝的末路。
只如今,魏衡看着林晚,又彷彿看到了希望。
是他的希望。
三月份的水流其實還是挺冷的,幸好魏衡穿了雨鞋,纔沒有浸泡到雙腳,但手捏着秧苗笨拙的插到地裏的時候,仍舊不可避免的被凍着了,只是魏衡並沒有說,而人活動着活動着便也慢慢的不覺得那麼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