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櫃旁有兩個肥料袋,一個裝着米糠一個裝着麥麩,這些都是用來餵豬和餵雞鴨的。
盧長青用袋子裏的破碗舀了半桶米糠和麥麩,然後又走到竈房裏,又用瓜瓢舀了一勺豬食混了進去拌勻。
院子的旁邊有一塊空地,隆奶奶在這裏用柏樹和竹子削的籬笆搭了一個雞舍,現在家裏六隻雞二十多隻鴨還有七八隻兔子全被關在了這裏。
現在正值稻子生子的日子,稻穗已經抽了出來,家家戶戶都不敢將鴨子放出去,就怕壞了誰家的莊稼。
雞棚裏的味道是真的臭,哪怕一天掃上三次,那味也燻人得很,不過對於村裏的人來說這些都已經習慣了。
隆奶奶去村裏的大水井那邊洗衣服去了,盧長青就留在家裏餵雞鴨和打掃衛生,等把雞圈清理完了,盧長青將一個桌子擺到了屋檐下,然後坐在門檻上開始寫作業。
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農村孩子們的暑假作業很簡單,就是抄卷子,語文數學卷子抄個幾遍,然後再寫幾十篇日記,沒有夏令營,沒有培訓班,只有晝夜不歇的蟬鳴,以及滅不完的蚊子。
盧長青運筆狂寫,眼睛盯着卷子大抄特抄,也不管什麼字跡一樣不一樣,反正這些作業老師都不會檢查的,只要寫完就成了。
本子正面寫完之後,再寫反面,從小就養成節約的好習慣。
隆奶奶揹着洗乾淨的衣服回來時,盧長青還在抄卷子。
院子裏有一根晾衣繩,只要天不下雨,隆奶奶都是把衣服晾在這裏的,幹得快,還能省衣架。
等衣服晾完了,隆奶奶又用扁擔挑着兩個水桶去不遠處的壓水井挑水去了,這個水井打了很多年了,是周圍幾家人一起出錢打的,大家喫水一般都是用這口井中的水。
農村生活節奏真的很慢,這裏不存在所謂的“男耕女織”,農村的女人每天天不亮就得早起給全家人做飯,還得給家裏的豬熬豬食。洗衣做飯帶孩子全是女人的事,做完一切家務後又得跟着叫她幹農活的人一起下地務農,家裏地裏一把抓,跟任勞任怨的老黃牛似的。
而家裏的男人們則吃了早飯後騎着自行車或者爛摩托去城裏工地上打工,回家之後什麼事都不管,躺在沙發上甩着手等着老婆伺候。
他們只覺得自己在工地上曬着累,他們忘記他們媳婦在村子裏也是頂着大太陽在地裏幹活的。
一天的時間,盧長青就在隆奶奶身上看到農村女人日常生活的縮影。
從天還未亮忙到天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家庭和婚姻就像一個牢籠一樣將她們束縛在這裏。
這個村子家家戶戶都養了至少兩頭豬,一頭用來賣,另一頭則用來過年自家宰了喫。
盧長青揹着揹簍跟着隆奶奶來到一處種滿了紅薯的地裏,這塊地離埋葬女嬰的那片竹林不遠,周圍又長了好些章樹,地裏的氣溫比村子裏低了好幾度,一陣風吹來,盧長青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全起來了。
盧長青看了隆奶奶一眼,她似乎並沒有聽到嬰兒啼哭的聲音,背對着盧長青埋着頭割着地裏的紅薯藤。
盧長青也不打算跟她說自己聽到鬼在哭,怕把老人家給嚇到了。
盧長青展開精神力,視線中除了滿地的紅薯藤外,還有藤上緩慢蠕動的蟲子。
盧長青不怕蟑螂,不怕蛇鼠,但她是真的怕這種沒骨頭軟趴趴一腳下去還爆漿的蟲子,實在太噁心了。
避開有糖寶plus的紅薯藤,手腳麻利地開始割了起來。盧長青擦了擦額頭流出的汗,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精神力會被她用到這個地方。
割好的紅薯藤不能直接揹回家,還要去水井邊用水沖洗一下,然後再揹回家切碎堆到廚房竈臺最裏邊的那口超大的鐵鍋裏,第二天早上一大早起來做飯的時候順便熬豬食。
盧長青將大鐵鍋裏剩餘的豬食全用瓜瓢舀到了裝豬食的桶裏,滿滿一大桶的重量對於十一歲的委託人來說確實有些重,往日都是隆奶奶將桶提到豬圈的。
盧長青餵了豬,洗了鍋,然後拿着菜墩子放在竈臺邊開始切起了豬草。
去菜地裏摘菜的隆奶奶已經回來了,夏天的蔬菜多,很多都喫不完,村裏時常都有人摘菜拿到鎮上或者縣裏去買,一大揹簍的菜有時候只能賣個十多二十塊錢。
“柳柳,豬已經餵了嗎?”隆奶奶的聲音在外邊響起。
“奶奶,已經餵了。”
隆奶奶端着裝菜的筲箕走到了竈房,將放在筲箕最上方的一個不大且屁股有些長歪了的西瓜拿給盧長青看,“你成慧嬸子送的西瓜,讓我拿給你喫。”
成慧就是全祥兵他媽,陳琳娜的婆婆。
這女人摳的要死,別人去她地裏摘個番茄她都要站在地裏罵上半天,能這麼大方送西瓜太陽還真是從西邊出來了。
隆奶奶將西瓜放在了水缸旁邊,家裏沒冰箱,也沒有水井,要想西瓜喫起來冰冰涼涼,要麼用冷水泡着,要麼就放在水缸旁邊涼着。
“明天讓我們早些去,陰陽先生算過,說是六點鐘就得上山。”
盧長青:……
就知道這個西瓜不是這麼好喫的。
今晚的村子很熱鬧,全祥兵家的院子裏電燈泡亮了一晚上了,男人們打牌砍大山的聲音盧長青站在自己家的院子裏都能聽到。
盧長青遠遠地朝那邊看了好久,跟鬼片裏怨鬼回魂的劇情不一樣,那邊一點鬼氣都沒有,比盧長青現在的褲兜都還要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