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蘊一身白袍，披着大氅，與泥濘的農家小院，格格不入。
大氅裏鼓起一個小包，敞開處露出一角紅色的小被子。
楚爲掀開，裏面揮舞着小手的一一，亮着粉嫩的牙牀，對着他笑。
林蘊拍開他的手，將大氅理了理，語氣埋怨。
“別讓風凍着他了。”
楚爲無語，怕凍着，還跟着來看殺豬，還抱着孩子來。
相認後，林蘊對外甥稀罕的不得了。
這可是他們家唯一的小輩。
父親只有母親一人，他是嫡系獨脈，父親也只有姑母一個親妹妹。
論親疏關係，月娘比家中堂兄妹，與他更親，他們纔是一家人。
楚辭提着籮筐過來，招呼兩人回家，月娘帶着孩子在家準備年夜飯，沒有過來。
“大河叔，錢下午送來。”
楚大河忙着砍肉，周圍圍了一羣買肉的人，倒是孫嬸子先回。
“沒事，今天中午真不來喫飯？”
“家裏有客人，不來了。”
楚爲走上前去幫楚辭提籮筐，林蘊抱着一一跟在他們後面，挑着乾淨的地方走。
地面還積着很厚的雪，樹掛霧凇，玲瓏剔透，白茫茫的一片。
道路溼漉漉的，雪薄的地方，還要乾淨些，踩下去，雪陷下去
林蘊抱着寶貝外甥，不敢走快。
家門口的雪獅子栩栩如生，威風凜凜的站在門口，比石獅子有趣。
蘇靜月剛從雜物房裏取了幹蘑菇和幹蝦。
她打算做些紙皮燒賣，幹蝦是小河蝦，之前存着的海蝦都被房子壓了，還不如早些當零嘴喫到肚子裏。
林蘊抱着一一，跟着楚辭到了廚房。
楚爲幫着楚辭擡到門口，就回自己家了，今日是除夕，他要陪父母一起過節。
後日他就要回京城，與父母難見一面。
“回來啦，快去烤烤火，地爐上煮了茶葉蛋。”
廚房裏兩口鍋都燒着，她還些出汗，今日是除夕，也是阿離的生日，一起慶祝。
雞蛋也是特地爲他煮的，其他人算是沾阿離的光。
除夕中午喫的簡單一些，蘇靜月揉了面，用新鮮的排骨做紅燒排骨麪。
下午的時候，做兩籠紙皮燒麥，一籠送人情，一籠自家當主食喫。
除夕團圓飯，全家人喫烤肉，楚辭昨天下午就削好一大把竹籤。
楚辭從孫嬸子家帶了一個豬腳，一扇仔排，五斤豬五花，兩斤瘦肉。
早上殺了兩隻雞，盆裏還有一條兩斤重的草魚，是楚仲送來的。
晚上才喫，不急於現在處理。
蘇靜月先將排骨剁成小塊，加蔥姜焯水撈出，一半用來紅燒煲湯，一半加香料醬油醃製。
然後開始做紙皮燒麥，糯米也是早泡好的，還在蒸籠裏沒有取出來。
餡料準備了香菇丁、臘腸丁、小河蝦、酸豆角末、炸脆的五花肉末。
鍋裏留些炸過五花肉的底油，加入糯米和食材一起翻炒，醬油、鹽、少許胡椒粉調味。
紙皮燒賣最重要的就是，麪皮擀薄，薄到蒸出來，透明可見裏面的餡料。
蘇靜月像包包子一樣，捏了幾個褶子出來，兩籠燒賣做的和花一樣。
剛上鍋蒸，楚辭抱着哇哇哭的一一，從堂屋裏走了出來。
蘇靜月洗乾淨手，將兒子接過來，讓楚辭燙麪，自己抱着兒子去房裏餵奶。
“麪條都是做好的，紅燒排骨的湯也是現成的，辣椒油在案板上，待會端桌子上去，自己加。”
蘇靜月不在多說，拿帕子在熱水裏打溼，邊給一一擦臉，邊回了房間。
“寶寶不哭啦！”
蘇靜月一解開衣服，孩子迫不及待的湊了上來。
蘇靜月將帕子搭在炕邊的架子上，將遮住一一眼睛的虎頭帽，往上拉了拉。
小糰子半眯着眼，一嘬一嘬的，發出嗯嗯哼哼的聲音，像只小豬崽子。
喫一會，休息一會，蘇靜月以爲他喫飽了，剛要拔出來，他又嘬。
反覆幾次，蘇靜月打了打他的小屁股。
“還玩，認真些。”
小糰子安安分分的喫奶，蘇靜月看着他睡着了，整理好衣服，抱着他去了堂屋。
楚辭他們圍着地爐，等着她喫飯。
楚辭問：“睡着了？”
“今天上午沒睡，現在可不睡香了。”
蘇靜月笑笑，給兒子蓋好小被子，坐到楚辭的旁邊。
一碗滿滿當當的紅燒排骨麪，面多，肉也多，上面還有一個剝好的茶葉蛋。
碗裏的面太多，蘇靜月喫不完就放了下來。
楚辭拿起她的碗，將裏面剩下的面和排骨，夾到自己的碗裏吃了。
林蘊看着他的動作頓了頓，他從未見過像月月和楚辭，這樣親密的夫妻。
哪怕是自家父母，同桌喫飯，互相夾菜都是用公筷的。
喫妻子碗裏剩下的，是不可能的。
蘇靜月去廚房看了看紙皮燒麥，下面的一籠，已經蒸熟了。
用碟子夾了六個出來，拿到了堂屋裏。
“表哥嚐嚐，紙皮燒麥。”
蘇靜月將碟子放在林蘊的前面，用筷子夾了一個，舀了些辣椒油淋在上面，餵給楚辭。
楚辭就着她的手喫下，滿足的點了點頭。
林蘊看了看碟子裏的燒賣，皮很薄，看起來有些油膩。
但是月月的好意不能辜負，他夾起一個，斯斯文文的咬了一口。
燒麥軟糯可口，裏面的臘腸和五花肉油香十足，加上香菇丁和酸豆角，提香爽脆。
喫着美味的燒賣，看着感情甚好的月月和楚辭，林蘊有些羨慕他們。
下午，蘇靜月帶着全家人一起穿串。
五花肉串、韭菜串、醬香排骨、豆腐、豆皮包肉、大蒜雞肉串、雞腿、雞翅、還有一條處理好的草魚。
滿滿當當的兩大竹篩，小爐子上還煲了蹄花湯，這些還不算。
酉時初，家裏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每個人手裏都端着喫食。
紅薯糯米餅、芝麻紅棗麻糖、豆腐丸子、紅糖發糕......各色喫食擺了一大桌，都是別人送來的。
不止有楚家衝的人，周圍幾個村子也來了人，都是蘇靜月工坊上工的人。
蘇靜月也沒想到有這麼多人過來，又趕忙炸了一些撒子和小酥肉。
拿着人家空的盤子，裝一把撒子一把小酥肉回禮。
林蘊抱着一一，看着一時間來來往往的人，聽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聲。
這個年，好像是自己過的，最有年味的。
他看着廚房裏，表妹從荷包裏拿出幾塊碎銀子，又掀開蒸籠，夾了一碟燒麥放在籃子裏。
妹夫拿着這些東西，走了出去，應該是去今天上午殺豬的孫嬸子家。
明明處於鄉野，他們似乎比自己見的任何一對夫妻都要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