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如今是雲州軍的高級將領,在京郊大營中,有獨屬於自己的院子處理軍務,其中自是有專門休息的房間。
他將妻兒領到自己的院子,便帶着小刀走了。
今日軍中事務繁忙,楚辭也有些抽不出身來。
只是想到妻子,放心不下,派人守着大營門口,等將軍府的馬車一來,將消息通報上來,楚辭立馬過來,將人接走。
他記得月娘說過,不喜歡無效應酬,也不喜歡與人虛假來,虛假去的。
楚辭對蘇靜月本就深情如許,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給蘇靜月,做這將軍,本來就是想自己有足夠的地位,不必讓妻子受委屈。
所以,在他心裏,蘇靜月做什麼都是對的,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天塌下來,也有他和岳父在這頂着。
楚辭走後,還命人送來了熱茶和瓜子。
一個大茶壺和一疊瓦碗,瓜子也是用一個大碗裝的。
蘇靜月覺得很正常,在楚家衝時,村裏人叫喫茶時,都是這樣的。
一壺開水,撒上小把初春採摘炒制的茶葉,裝一碗瓜子、一碗花生,亦或是夾些罈子裏的酸菜,辣椒粉一拌,也是可以的。
蘇靜月最喜歡去貴山叔家喝茶,他們家的酸蘿蔔爽脆可口,滋味特別好。
林柏和姜淑儀則是有些喫驚,這樣隨便?可以嗎?合適嗎?
蘇靜月怕兩人誤會,連連解釋,其實也不能說人家怠慢,雲州軍很窮,大家都知道的。
慶功宴雖是在京郊大營舉行,但宴會上的一切準備,都是由戶部負責,軍中只派人協調,並不插手其中。
林柏並未生氣,或者覺得自己受到失禮的對待,以楚辭對外甥女的看重,絕不會苛待自己。
一向注重茶道的他,只是驚奇。
“品茗這種高雅之事,居然還能如此簡陋、敷衍?”林柏問。
蘇靜月失笑:“舅舅,尋常百姓人家可沒有收集的初雪,也沒有比金子還貴的茶葉,甚至連一套茶具,都覺得沒必要購買的。”
他們就沒買茶具,客人來了用碗喝,自個家裏人用,她讓楚辭磨了幾個有蓋的竹杯,上面雕花,也是很好看的。
姜淑儀沒有林柏那麼多要求,她起初也有些驚訝,怎麼可以用碗喝茶,聽蘇靜月說完之後,她倒想嘗試一番。
看看不用精緻的茶具,茶味又能如何,難不成茶還不是茶?
蘇靜月親自爲她斟茶,這茶葉應該就是從農家收購的普通茶葉。
百姓更重實用,不會在茶葉的形狀上花心思,對茶葉的處理,各家有各家的方法,各家有各家的味道。
姜淑儀單手捏起小碗,往脣邊碰了碰,澄澈金黃的茶水,入口微苦,還帶着一絲獨特的煙味,稍頓之後,也有一股回甘。
算不上牴觸,只是也能接受。
“舅娘,這個茶葉的味道,肯定沒有你府中的好喝的。”蘇靜月實話實說,單從工序上,就簡單很多。
姜淑儀點點頭,將碗中剩餘的茶水喝完。
“有時候換換口味,也還行。”姜淑儀笑說。
關輕是個自來熟的性子,與誰都能聊得來。
楚辭站在他身邊,就是一個鋸嘴葫蘆,他在別人面前,一張俊臉,大多時候都沒有表情,看見蘇靜月,倒是有些溫情。
“要過去了。”
楚辭一進門,就往蘇靜月身邊走,順便將她懷中的兒子抱過來。
一一這會子只想要孃親,到了楚辭懷中,依然掙扎着要蘇靜月。
“涼~”小糰子在他爹懷裏探出半個身子,雙手往前伸。
“乖,爹爹抱。”
小糰子圓滾滾的,抱的蘇靜月手痛,她最近有點使不上力氣。
蘇滬身邊的親衛穿來消息,聖駕亦於城外,片刻時間,就該至京郊大營。
“我們的席位在左三處。”
衆人出院子時,楚辭抱着兒子,緊挨着妻子,與她低聲說道。
“知道啦。”蘇靜月溫溫的說。
楚辭將蘇靜月送到宴會的臺子,便趕去大營門口迎接永安帝。
蘇靜月帶着昭昭、明明和阿離,走到正席下方左三坐下,楚辭不說也找得到,她們一進來,便有宮女相迎。
這一處,共有兩張矮桌,蘇靜月帶着小孩們坐了後面的,前面的留給爹爹和楚辭。
桌子上整齊擺放了點心和水果,有好幾個盤子,個個精緻。
蘇靜月拿了幾顆龍眼,分給昭昭三人,自己捏了一顆喫,皮薄肉厚,汁水很足。
這龍眼應該是貢品,京城居北,她記得龍眼是南方的水果。
真的很甜,蘇靜月再拿一顆,用手撥了撥碟子裏剩餘的,讓他們堆的高一些。
一一手裏拿了塊香芋南瓜糕,他自己拿的。
宮廷糕點,手藝自然精湛,小糰子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小倉鼠。
正當蘇靜月用手帕,給一一擦嘴上的糕點碎屑時,遠處傳來行禮聲,宴會高臺上的人都站了起來。
這般陣仗,也只有天子才能享有。
蘇靜月抱上一一站了起來,坐在她身旁的昭昭幾人,也跟着站起來。
他們在銀川時,便有了先生嬤嬤教導禮儀,進京之後,也從未懈怠。
對於自家這幾個小豆丁,蘇靜月在放心不過。
一一在外人多的時候,十分安靜,說不定他爹的慶功宴還沒結束,他就已經睡着了。
約莫半炷香的時間,永安帝的聖駕緩緩過來,衆人行禮時,蘇靜月帶着幾個孩子跟着。
永安帝看起來蒼老許多,正值中年的他,額間多了幾縷銀絲,金冠流蘇下的雙眼渾濁,沒有一絲精氣神,看起來蒼老許多。
看來溫淑妃的死,給永安帝帶來不小的衝擊,帝皇家,原來也是有深情的嗎?
蘇靜月想,可又有什麼用。
貴爲九五之尊又如何,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不住,真正的兇手距離咫尺,連替溫淑妃報仇都做不到。
女人喫起醋來,最爲致命,更何況後宮佳麗三千。
一個皇帝的愛,是致命的,溫淑妃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