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早就擬好,現下的結果,只是從永安帝身邊的大太監口中宣讀罷了。
鎮國公傅徵,賜紫金綬帶,任兵部尚書,領京郊大營。
兵部尚書中,一般沒有領軍權,傅徵算是第一人。
護國大將軍封昭安侯,領雲州軍。
永安帝的旨意一出,臺下譁然,雲州的主帥、主將都留京,那雲州誰來守?
雖韃靼已經降於大徵,但仍然不可不防。
衆人正疑惑時,永安帝身邊的大太監,又拿出一卷聖旨宣讀。
“飛鴻將軍楚辭,升二品,領雲州鎮守主將。”
楚辭一怔,第一時間往蘇靜月的方向看去,她也同樣震驚。
與其他人對楚辭官職進階,又被重用的羨慕嫉妒不同,小夫妻兩人都顯得驚異,甚至內心有些不願意。
雲州與京城已是相隔千里,滄州、銀川則是更遠。
形勢所迫,夫妻二人分離了兩年,已經是此生最大的意難平。
難道還要再來一次?
楚辭想,絕對不可能!這將軍可以不做,反正他也不稀罕。
聖諭已下,再也沒有迴轉的餘地。
楚辭領旨、謝恩,拿着聖旨和兵符坐到席位上時,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什麼改變。
旁人不懂,蘇靜月待楚辭走近,就知道他的心情很不好,往常這時,應該早就眼巴巴過來貼着她了。
楚辭一人坐在前面的席位,穿着盔甲的健壯背影,看起來些許蕭瑟,可憐兮兮的。
爹爹坐在皇帝的旁邊,應該也不會下來了,蘇靜月這樣想着,帶着一一坐到了前面的位置。
在她的心裏,楚辭是很重要的,比任何都要重要。
忽略周圍打量的目光,蘇靜月掩耳盜鈴般的端正身子坐好,一副大家閨秀,名門貴女......不,她嫁人了,現在是貴夫人!
她一坐下,身邊的男人立馬往這邊湊了湊,卻沒有看她。
兩人中間還隔着些距離,蘇靜月將兒子塞在兩人中間,一家三口親密的挨着。
一一左手搭在爹爹腿上,右手搭在孃親腿上,舒服的往後仰了仰小身子,左手拿着的糕點掉了不少碎屑在楚辭的大腿上。
蘇靜月從盤中捏了一顆龍眼,剝皮遞給楚辭。
“很甜,你嚐嚐。”
楚辭看着眼前白皙的指尖,低頭咬下她手中的龍眼,他的帽子已經取下,烏黑濃密的長髮,用簡潔的紅髮帶束起。
蘇靜月看他喫,又爲他剝下幾顆,放在乾淨的小盤中。
讓他自己喫,這麼多人看着,也不害臊。
一一看見孃親的動作,低頭看看自己的小手,掌心中有一塊坑坑窪窪的桂花糕。
小糰子單手撐着楚辭的大腿站起來,舉起手裏的糕糕,懟到他爹嘴裏。
“一一喂糕糕,嘚嘚七。”
楚辭回來的這些日子,經常撿兒子喫剩下的,習以爲常的叼着喫進的嘴裏。
對面同穿銀甲的一人見到,出奇冷笑一聲。
“哼,原來楚將軍有喫剩食的習慣。
這話極不禮貌,論誰都會多想幾層意思,更何況說話的還是金吾衛統領謝燃年,是在爲傅世子打抱不平嗎?
高臺上自謝燃年開口,便陷入安靜之中,連奏樂舞蹈都停了。
楚辭的心情本就不好,這會子有人撞上火,他冷着臉回哼一聲,語氣更加不屑一顧。
“不會說話就閉嘴,沒有腦子就別當人。”
蘇靜月也在氣頭上,壓根沒注意,這是楚辭第一次爆粗口。
楚辭的話一出,宴上笑聲一片,謝燃年臉臭口毒,在整個朝廷都是出名的。
“比不上你爲權引誘侯府嫡女,自甘入贅。”謝燃年臭着臉,語氣奚落。
“楚辭沒有。”
溫婉空靈的女聲在曠闊的高臺響起,聲音不小,內場的人都可以聽到。
蘇靜月主動牽着楚辭的手,兩人十指交扣,一大一小。
“我是楚辭明媒正娶,上了族譜的妻子,我與他亦是兩情相悅。”
他沒有引誘我,我們是互相喜歡,自願結爲夫妻。
“蘇將軍並不知道你成婚,便是無媒苟合。”謝燃年咄咄逼人。
“謝燃年。”傅煊冷冷出聲。
“本將的家事,何須你來置喙。”蘇滬怒火上撞,嗔目切齒。
謝燃年不懼蘇滬,見到傅煊生氣,不甚在意的說:“你們皆是大度之人。”
楚辭放開蘇靜月的手,簌的站起來,往對面的方向去。
“是要打架麼,來呀。”
謝燃年也站了起來,磨着拳頭,徑直往前走,坐在他身邊的青蕊,憂心忡忡的。
“夫君。”
蘇靜月拉住楚辭的手,不讓他往前走。
“月娘,鬆開。”
楚辭能忍受別人對他的奚落、嘲笑,他從小受過的氣,不少,可蘇靜月是他的底線,不能觸。
“夫君,你不準去。”蘇靜月直噹噹的說。
皇帝還在這,兩人就這樣打起來了,不知道會惹下什麼麻煩,這衝動的一架,絕對不能打。
她將楚辭扯到自己身後,看着仍在那邊等待的謝燃年,緩緩笑了起來。
精緻的面容,素淨的天青色宮裝上,銀線繡的飛鳥凌飛於海棠枝,簡單的圓髻上斜插一枝海棠步搖。
蘇靜月此時的樣子,讓許多人都看呆了,無論是她以一種護衛的姿態,還是她溫溫而笑的模樣,皆極爲動人。
她的身上,似乎有尋常女子沒有的一股氣度。
“在場的諸位,我基本上都不認識。”
她此話一出,全場變的鬨鬧起來,京中的世家圈子,孩子基本都是在一起長大的,要說不熟可以理解,不認識怎麼可能?
“我失憶了,前程往事盡忘,初遇楚辭的時候,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蘇靜月只能用失憶,她總不能大大咧咧的告訴所有人,她不是蘇月,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我沒有地方可去,是楚辭收留了我。”
有人說:“那你也不能住在一個男人家,於禮不合。”
“對,我應該離開,尋找自己的身世。”
“可你覺得,以我的樣貌,無庇護,無財物,能清白的活幾天?”蘇靜月笑着問,眼眶卻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