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府連年大災,民不聊生。

    滄州主城至安平鎮一帶,還是較爲輕緩的地方,比之滄州西南、滄州東,好了不知多少。

    滄州在大徵並不算有名,也不算富裕,甚至算的上偏僻。

    要是好得話,當初被永安帝當成眼中釘的漢陽王,也不會被分封到滄州。

    滄州知府馮大人,寒門出身,是先帝還在位時的狀元之才,從最初的七品翰林,到今日的一州主府。

    他一定走過很長的一段路。

    “馮知府請起,怎能行如此大禮。”

    蘇靜月抱着一一,客氣虛扶他一把,她不知道爲何,這位知府大人會找上自己。

    明明眼前,有更加值得他此舉的人,當朝一品侯爵,以及即將赴任的封疆大吏,哪一個都是更值得巴結的對象。

    而不是,她這常人眼中,依附父親和丈夫而活的菟絲花。

    “我一個婦道人家,能如何幫你?”

    她聽見自己尋常的聲音,在冬日蕭瑟,無半分顏色的院子裏響起。

    馮知府面色激動,再次鞠躬。

    “馮某今日找的不是侯府小姐,也不是將軍夫人,某尋的是江南第一商行,銀安商行的東家。”

    蘇靜月知道自己的生意做的大,甚至在短短的時間內,不輸積累了幾十年財富的青州廖家。

    銀安商行什麼時候成爲了江南第一商行,她不知道。

    “知府如何得知銀安商行,是我夫人的。”

    楚辭站在蘇靜月的身後,冷厲的目光直視馮知府。

    “將軍不必緊張,馮某無惡意。”

    馮知府這次是來求人的,誠意十足。

    他如何得知的,自是有自己的人脈,更別提,開遍大徵的安然坊,最初出現的地方,就是在滄州。

    蘇靜月往後按了按楚辭的手臂,商行活動,定是會留下一些端倪,被有心人捕捉,也不無可能。

    “你想要我幫什麼,或者你說,我能得到什麼。”

    蘇靜月不喜歡繞彎子,直截了當、開門見山的問。

    馮知府爲了今天,自是做足了準備,見她如此直接,話都不多問兩句,不多說兩句,愣怔一瞬,立馬反應過來,這是有戲。

    他有求人家,自然也帶足了誠意。

    “夫人,可想過在滄州擴充工坊,亦或者農耕作物生產。”

    蘇靜月聽到擴充工坊,沒有什麼大反應,工坊她現在多的是,聽到農耕作物生產,則是挺直了背。

    她與楚辭對視一眼,將馮知府請進了堂屋,將門合上。

    蘇滬沒有進去,今日有些太陽,他要曬曬,一羣身着綠色官服的縣令,每人一個小板凳,並排坐在他的對面。

    坐在蘇滬懷裏的一一,瞪着溜圓水潤的眸子瞄了一圈,轉過身埋在了外公的懷裏,留一個黑乎乎的後腦勺。

    半個時辰後,馮知府婉拒楚辭的留飯,拿着一枚海棠玉令,臉上帶着如釋重負的笑,離開了楚家衝。

    交易已成,目的達到。

    “成了?”蘇滬拿着一塊南瓜蒸糕喂着外孫,不經意的問。

    “嗯,馮知府說,可以租賃耕地給我們。”蘇靜月笑着說。

    “你們的膽子還挺大。”

    蘇滬的聲音聽不出來是批評還是誇讚,他的語氣太過尋常平平。

    蘇靜月知道不能租賃耕地,但如今形勢的確如此,他們要爲去雲州做準備。

    雲州最缺的就是糧食,如果滄州能夠支持一部分,她與楚辭會少很多壓力。

    “爹爹,雲州軍幾十萬人要養呢,我在滄州屯糧,去雲州還要種地呢。”

    蘇靜月很是無奈,雲州軍就是皇帝不要的孩子,她爹養完,楚辭又來。

    從四品將軍升到二品封疆大吏,聽起來很是威風,簡直是一朝之間飛上天了。

    但懂行情的人,都在等着看楚辭和昭安侯府的笑話,看楚辭如何在雲州喫癟,灰頭土臉的滾回京城。

    “還能讓你種田?”蘇滬聽着女兒的話,看着楚辭笑了。

    他見小夫妻婿相處之後,徹底放心將女兒交給楚辭。

    楚辭樣樣順着女兒,當祖宗一樣供着,這世間男兒皆有傲氣,像他這般對妻子的人不多。

    “等到雲州,讓明明和阿離帶着一一下地。”楚辭笑說。

    他是真的有這想法,萬一以後沒出息,還能回楚家衝種地,再一人買上一頭牛。

    在這裏,家裏有一頭牛,已經是一件很讓人羨慕的事情。

    “一一,你爹要捉你去種地了。”

    蘇靜月捏了捏兒子的小肉臉,好萌,戳中了老母親的心。

    一一聽不懂什麼意思,卻從蘇靜月上揚的語調中,感受到了類似不好的意思。

    小糰子鼓着嘴,看看孃親,又看看爹爹,舉起拳頭打了楚辭手臂兩下。

    “打他,一一打嘚嘚,壞!”

    楚辭捂着被打的手臂,頗爲哀怨的瞧了瞧身邊笑的正歡的妻子。

    “哈哈哈哈哈......好好笑。”蘇靜月笑的停不下來,一一真的太古靈精怪了.

    “這真不是我教的,他自己學的。”

    蘇靜月眉歡眼笑,指着一一解釋:“你兒子,你是清楚的,小腦袋瓜千奇百怪。”

    蘇滬舉了舉貼着他臉的外孫:“是一一太聰明。”

    他說完抱着一一走了,晚上穀場開宴,現下那邊應該正熱鬧着,他去看看。

    楚辭看着院門被關上,攔腰將還在笑的蘇靜月抱起,往後面院子走去。

    “幹嘛呢!”蘇靜月攬着他的脖子問道。

    “今日站了太久,離酉時日沉還有些時間,你休息一下。”

    楚辭看着腳下的路,語氣有些咬牙切齒:“你肚子裏還揣了一個寶,我能怎麼樣?”

    蘇靜月聽見他在院子裏,也不注意口忌,惱怒的伸手捏他的腮幫子。

    “你羞不羞?”

    楚辭沒有回答,抱着她踹開門,將她放在炕上,替她脫掉鞋,雙手握住她的臉,往她嘟起的粉脣上啄了好幾口。

    “不羞,月娘是我的,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他低頭,兩人的額頭相抵,鼻尖也相抵,嘴脣處只餘下一指節的距離,溫熱的呼吸交織。

    楚辭的眼神,溫柔又熱烈,還帶着不可忽視的情意和剋制的慾念。

    簡直要將蘇靜月溺死在這一方小天地中。

    平日裏看起來冷酷話少,不好相處的人,在她面前,完全是兩個模樣。

    這樣的反差感,真的會讓人上癮。

    心動難耐時,她聽見楚辭說:“月娘,我是你的,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他蠱惑自己的模樣,像極了話本里動了凡心的妖精。

    只不過,話本是女妖精,楚辭是男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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