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看她一身肥肉麼?誰會這麼想不開。

    江羽陌沒有說話,只默默的退出到石山後頭,坐下觀月。

    周圍靜的只剩蟲鳴。

    高時意也沒有矯情,天色本來就晚了,她不能再耽誤人家江羽陌的時間,於是,三下兩除二脫了上衫和裙子,便泡進了泉水中。

    嘿,別說,這溫度真的剛剛好,又不熱又不涼,有一種天然的清爽感,怪不得貴人都喜歡泡泉水呢。

    “今晚的月亮,好黃啊。”突然聽到江羽陌在石頭後的感慨。

    在這寂靜的夜,在山中空曠的地方,他聲音如絲竹般清越悠揚。

    怎麼長得帥的人,連聲音也這麼好聽,老天不公。

    反正有石頭隔着,高時意也沒覺得古怪,隨之擡頭也看向天空,一輪明月懸掛在頭頂上,星河羅布,好像一塊帶着神祕夢幻色彩的畫。

    “說實話,我以前看不到這麼清晰明亮的星空,而現在,沒有閒情看。”忍不住也發了句感慨。

    她忙着賺錢養家呢,哪有空。

    “好像每個人都過的焦頭爛額。”江羽陌的聲音帶着苦澀的笑意。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嘛。”高時意附和着。

    剛剛聽了他母親的一頓斥責,她沒有再去說“江公子應該沒有什麼煩惱”之類的酸話,也沒有去探究人家的家事。畢竟不熟。

    她在這個世界,本就是一個過客,不需要與跟任務無關的人有過多的牽扯。

    又過了會兒,江羽陌又突然說話:“我的疤是不是很醜陋?”

    高時意頓了頓,有些尷尬,她真不是有意看到的呀。

    “江公子是武將?打仗留下的傷,怎麼會醜陋,反而是一個英雄男兒的榮耀。”

    這些信息她已經聽到了,也不能裝作不知道。

    還是客氣的拍了下馬屁。

    “是嗎?”他的反問像是自語。

    之前覺得他是明明朗朗的,就像這皎月一般,今天爲何有點多愁善感了?

    “哦不過,你的樣子倒不像一個武者,誒?也不是,你一看就是武功很高的樣子,非常自信從容,我只是說,你很秀氣文雅,就是文武兼備。”

    “知道你有口才,不知道能誇我這麼多。”江羽陌的聲音有點打趣起來,輕鬆不少。

    高時意也笑了,“我說的是事實啊,也不是拍你馬屁。難道就沒有人比我還認真的誇過你嗎?”

    外頭頓了一會兒,他說:“沒有。”

    “嗯?不可能!”高時意篤定地反對,“你肯定太謙虛了,公子人中翹楚,外人在場連面容都不能露的,從小到大肯定是被讚美包圍着的。”

    那邊低低地笑了,肉耳可聽的逐漸愉悅,不得不說,高時意講的人開己了不少,就說嘛,再厲害的人都喜歡聽誇獎。

    “我今天在你那兒拿了個紅繩,你知道我許的什麼願?”江羽陌又突然說。

    高時意覺得他的話總是東一下西一下的,也似乎不避諱她,還一直引導她。

    她不明所以,也只能繼續聊,“定是許父母安康吧。”

    “不是,是許姻緣。”

    高時意其實內心吃了一驚,他這樣的人,還會“求”姻緣嗎?都無需招招手,往那兒一站,只需將面紗摘了,就有無數個美人飛蛾撲火。

    “不信嗎?”江羽陌聽不到她說話急了,追問。

    “哦,不是,這很正常啊,男大當婚,江羽子品貌出衆,自然配得上一段好姻緣。”

    “不知道好不好,我有必須要娶的人。”

    這話,聽着像是傾訴,語氣裏多有不甘和隱忍。聽起來讓人有點小心疼。

    她知道,這些世家子弟,身份越高恐怕婚姻越不自由,政治聯姻嘛,也挺無奈的。

    她只是覺得,江羽陌也被這世俗牽累就有些令人惱憤和惋惜。

    “我倒是無所謂,只是不願牽累他人一生。也許你覺得可笑,我一個二十多年縱橫戰場的人,手上沾滿鮮血,還在這假惺惺地悲天憫人。

    可是,在戰場上殺敵是保家、衛國,可在朝堂上犧牲別人,就是罪孽深重。”

    高時意聽的心悸,可是也恍然大悟,深覺有理。

    誰能說一個殺敵無數的武將沒有一顆慈悲的心呢。

    可是……

    “江公子爲何與我說這些。”

    她不是不想聽,只是覺得不該窺視他人的私密,縱使是他主動說的。

    江羽陌輕笑一聲,“是不該說,讓你困擾了吧?”

    “沒有沒有,你如果覺得說說心裏暢快些,我願意聽。”高時意不忍承認。

    “那就好。反正,你聽完就回去了,不必把我的事放在心上。而且,難得我有個可以放心的人,你就擔着吧。”

    嗯?怎麼沒謙讓呢。

    高時意一時有些……茫然?怎麼說的,就有點跟不上他的節奏。

    “哦,對了,你說你在戰場上二十多年?”她回想起他說的話,實在有疑惑才問的,也是找點話題不幹着。

    “嗯,從五歲開始,二十三年了,極少回京。”

    高時意有點驚詫,“這麼小就去沙場啊。”

    總覺得不大對勁兒,父母把五歲的孩子送去那麼艱苦又危險的地方?也太狠心了吧,想到方纔江夫人對他那態度,奇了怪了,就這一個孩子還不疼愛嗎?

    哦,不過……

    “你二十八歲了?”她突然問。

    “嗯,你算的不錯。”

    高時意翻白眼,“那確實該娶媳婦了,我還沒見這麼大的男子沒娶媳婦的。”

    不過江羽陌沒有接她的話,轉而問,“你多大了?”

    高時意想了想,笑,“對了,我跟你一個屬相呢,我四十了,剛好大你一輪。你可以叫我大嬸了。”

    江羽陌低低地笑,“你倒是很會佔我便宜。”

    “沒有沒有……”這佔便宜聽的她有點不自然。

    “高大嬸,我每次見你都是你一人,你相公呢?”江羽陌這問題問的唐突了。

    但是高時意沒一點感覺呀,這書裏對原主的丈夫只有一句交代,就是在沈北幾歲時就駕鶴西去了,你說她能有什麼感情在呢。

    “我要是有男人,也不至於落我一人天天出人頭地了。”

    她要有相公在的話,能讓他一個大閒人那麼輕鬆?那得當牛使喚!

    江羽陌不出聲了。

    高時意也已經洗完,立即快速的出水擦乾穿衣服,一氣呵成。

    “江公子,我要回去了。”

    江羽陌便多石頭後走了出來,他的頭髮未梳,披散在後邊,又是一件絲滑的緞袍,在這樣的月色下從林中冒出來,身上好像散着光,很像……仙兒。

    “走吧。”他溫柔一笑,領先走到她前面。

    兩人回去的路上,倒是無話,只是在分別的路口,互道了聲晚安。

    高時意回屋擦了擦頭髮,泡了泉水後身心暢快,倒牀上一下就睡了。

    ……

    次日一早,高時意也早早醒了,窗戶外邊有一隻黃鸝鳥一直喳喳叫,可愛地將她叫醒了。

    她快速的收拾好自己,沒有多做停留,出門時問了個小姑娘找到了江風,讓他向江羽陌轉達她離開的消息,便獨自走了。

    她是這樣想的,已經很麻煩人家了,所謂客走主安心,她不想給人添負擔。

    再者,昨天明顯江夫人並不喜歡她,她還是不出現了。反正像她這樣的小人物,貴人也不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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