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單獨用飯,還是有些尷尬的。

    江羽陌喫飯慢條斯里的,真不像在戰場上那些將士的粗獷。

    沈敬也不像,雖出身寒門,但母親教的禮儀不少。

    “喫你的,總看着我做什麼?”突然,江羽陌衝他一笑,坦然問。

    沈敬神色有些不自然,然後眉宇間涌上些擔憂,“將軍……”

    “怎麼?”江羽陌似笑非笑,“想你娘了?”

    沈敬沒點頭,也沒搖頭,輕咬了下脣,低聲說:“將軍讓公主去保護了我娘,讓我去保護十七皇子,您把我們都安排走了,那你自己呢?”

    江羽陌喫飯的動作緩了,有一瞬間,他也恍惚了一下,他已經不習慣別人的突然關心。

    多年以來,他獨自承擔的東西多了,已經習慣成自然,好像沒有想過,他也是需要關懷和照顧的人。

    胸口有暖流涌動,其實是感動的,可是表面上又不願表現出來,依舊淡淡的,“你覺得我保護不了自己?”

    “不是,刀劍無眼,將軍縱使天下無敵,可一人終難敵千軍萬馬,何況那本是一羣烏合之衆,屬下怕您……”

    江羽陌垂眸,這以前,他是絲毫不會擔心的,如若只是報仇,他有無數次機會取老皇帝性命,能否成功逃脫都不重要。

    可是,他現在也是越來越貪生、惜命了。他有了軟肋,有了希望。

    “霍將軍是跟隨我父親的舊部,手下精軍三萬。”

    “霍將軍?”

    “對,就是你當年跟隨的教頭。”

    沈敬大喫一驚,還以爲只是個普通的老兵,沒想到是老將。

    “我已經將駐守在濟州的柳將軍調來,他手下也應有三萬。”

    “六萬援軍,應該可以一敵。”

    江羽陌得意一笑,“那可不止,我已經把調遣護城軍的虎符,拿到手。”

    沈敬眼睛都瞪大了,“將軍能調遣護城軍……”那不是直接把皇家的軍隊給策反了?護城軍乃是保護皇城的呀。

    如此皇帝身邊除各自皇子自己的侍衛,只餘御林軍了。

    勝局轉爲七成!

    但仍不是十成,可世上哪有十成?足以一戰,足以出戰!

    “將軍!屬下會全力以赴的!”沈敬內心有些激動,他知道江羽陌有勇有謀,但他那總是風淡雲輕的模樣,讓他給忽略了。

    “將軍……你把這麼機密的軍機都告訴我了?”罷了,他又突然問。這麼被信任,他又高興又有點壓力。

    江羽陌卻不以爲然,“此時此刻,就算六皇子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麼了。”

    沈敬望了他一會兒,神色崇敬地微微一笑。

    江羽陌絕不是高傲,不是說大話,他籌劃了這麼久,從未做過冒失之事。

    不過在這種緊要關頭,他還去範府,示威了一通,還暗箱操作爲了給高時意出氣,開罪了那大理寺卿。

    這看起來有些不合時宜,這時候是不該節外生枝,他這麼做,不是又無端給自己樹敵嗎?

    不過,那位阮寺卿卻沒法把帳算到他頭上。

    其實他只是昨日突然去十七皇子府上找易松柏喝酒,那易松柏的性子,見高時意沒跟着肯定要八卦問上一問的。

    江羽陌就順勢有些憂慮地將高時意如果被范家夫人和二媳婦給氣到的事,給輕描淡寫的表述了。

    這事他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呢?還不是問了華蘊公主,這二人早就結盟了,他一問,華蘊就一五一十的給說了。

    易松柏自賑災之事對高時意那可是服的五體投地的,早就將她當女神,一聽他的女神受了委屈,那還得了,氣的拍桌子摔酒杯,當即就要去殺去范家,揚言要把範老二的官職給除了。

    江羽陌就說,好歹範老三還是高時意的女婿,你這麼做不合適。

    易松柏也不傻,把這彎彎一繞,於是,就直接去告了阮大公子的御狀,隨便尋了個理由。

    這易松柏是個好玩的性子,八卦的很,誰家的醜事兒他都知道,阮大公子與他年紀相仿,常有交集,自然少不了他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丑事,隨便拿出來一件做文章,就輕易的將阮大公子給派走了。

    你說這情況,阮家哪能知道是江羽陌下的套,只當是不知道哪裏得罪了十七皇子,被報復了。畢竟阮大人管着刑司,不知道哪件案子裏牽扯了十七皇子不高興呢。

    就算他們有懷疑到江羽陌,也不敢確定。而等他們反應過來,屆時江羽陌已經大統在握,只怕是他們更害怕的時候了。

    要說江羽陌跟十七皇子,那也是從小的情份,雖然江羽陌總是利用他這個傻皇子,但對他的好也是真的。

    易松柏怎麼說也是個皇子,哪能輕易死心塌地的信服一個人,實是因爲,從年少時,江羽陌就一直在救他,數次在內戰和外戰中,救他過的性命。

    有些確實是天災人禍,可也有江羽陌背後製造的英雄救……男,總之,就是要易松柏欠他的。

    沒法,誰讓易松柏太純粹,傻的實在,他就可着他一人霍霍。

    然而,其他事都可以算了。

    可是這次,江羽陌要滅易家的門,要奪回皇權,重拾蕭家江山,縱使對易松柏有天大的恩情,事過之後,易松柏能不恨他嗎?

    他不知道,他不在乎,因爲他必須這樣做。

    血債血償,有什麼不對?

    易松柏雖是皇子,是老皇帝的兒子,可是他在老皇帝那兒的存在感極低,只因他生母身份低微,也是偶然才生下了他,所以這父子感情,一般。

    那幾位皇子更不用說了,沒人看得起他。

    若他甘心從皇子變成世子,那,一切都清風霽月,春光明媚。

    若他不甘心,想要報仇的話,這不,沈敬是他的貼身暗衛,一有動靜江羽陌就知道了,分分鐘就能鉗制。

    說江羽陌算無遺漏,如果沒有高時意的話,確實是。

    但有高時意在,事情總會出現一點點小意外。

    北慶。

    此時北慶的鮮花節已經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

    但是與往年還有些不同的是,這次官方雖然很給力,可是民衆的熱情,卻有些減少。

    縱使出了“百花仙子”這樣的誘計,可是都城和都城效區,乃至周邊的城鎮裏的的老百姓,都更多是望而卻步。

    皇城內,高大威武的北慶國主坐在案桌前,盯着滿桌的春意愁容滿面。

    旁邊的太監問:“陛下,因何憂愁?”

    國主道:“鮮花節在即,可是都城四郊都無有鮮花開放,到時節慶上都是幾個幹葉枯草,豈不成了笑料?”

    老太監看了幾眼奏摺,小心地嘆道:“天旱持續三個月了,百姓收成銳減,興致減少了。再這樣下去,下一季農收也無望了。”

    國主眉頭鎖的更緊了,“桑吉,你說,現在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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