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時意猛的回神,再看他的眼神,就有些痛惜,“流觴,你願意跟我走嗎?”
她好不容易解救出來的少年,引導他們不出賣色相,讓他們自力更生,可是,不想,最後他還是失足這種場所。
流觴聞言臉上露出清風般的笑容,“姐姐知不知道你這句話,我一天要聽多少遍?”
高時意聽了更痛,應該有不少客人,垂涎他的美色,跟他不負責任的許下承諾。
所以,他聽的麻木了。
“我是說真的。”高時意說完又覺得這句話也很像敷衍,便加了句,“你跟我一個弟弟長的很像,所以我不忍看你淪落此地。”
這樣顯得真實一點吧,但是流觴還是無動於衷地笑着,彎腰向她行了個禮,“姐姐的好意,流觴心領了,但是我,在這裏過的很好,姐姐不必擔心。”
“流觴,眼前的燈紅酒綠都只是暫時的,你現在年紀還小,再過幾年年紀大了,你又當如何,你想過嗎?”
許是高時意這幾句話比較走心,流觴的神色有一會兒的收斂,但又勾脣一笑,避開了這個話題,拉着她坐下,“姐姐風塵僕僕的,先喝點茶吧。”
高時意嘆了口氣,想到他現在又不認識她,她冒然這樣他也不會當真,便耐下了性子,索性坐下了。
流觴拿眼尾瞄着她,倒了杯茶,雙手捧着舉到她面前,“姐姐喝茶。”
高時意抿了抿嘴,確實剛纔牛肉麪有點鹹了,端起來,一飲而光。
“姐姐對我這般好,我定是要真心相待的,姐姐想聽小曲兒,還是想看我跳舞?”
來了,小倌那一套。
“你什麼都不必做,就陪我說說話,就在這教坊裏轉轉吧。”
流觴糾正她,“是鳳花樓。”
高時意淡淡一笑,有點點感傷,“以後,我不會再來這裏了,就這一次。”
還是有些留戀地環顧四周,這裏畢竟是她傾注了最子心血的一項事業了,她在這裏打造了一出又一出的盛大選秀和晚會。
然而一切重來後,就一切化爲了雲煙,可是真不甘心啊。
如果可以,她真想再回到那個維度,她不會再那麼蠢中了毒,不會再輕易被顏秋月威脅,也就不會害得江羽陌跳岸……
唉,如果一切能重來該多好,她一定會避開所有的坑,好好和江羽陌過下去。
江羽陌……想到他還是一陣心疼。
物是人非,最是傷人。
“姐姐有什麼不適嗎?我來爲姐姐按一按?”流觴說着,已然走到她身後,雙手輕輕搭在了她肩膀上,由輕到重的試探着爲她按揉。
不得不說,很會照顧她的感受。
這都是在這裏練就的,時時要看客人的臉色吧,討客人歡喜了,才能過的好。
“在你這裏住一晚要多少銀子?”
流觴聞言眼神迅速透出些迷離,眼尾微微緋紅,輕聲答:“流觴不貴,只要五……五兩。”
高時意聽得出他臨時改了口,那個五十的十字,說了一半改的。這是怕她嫌貴,跑路?
看來,他是想讓她留下來的。
五十兩她是給得起的,畢竟,她在哪兒睡都是睡,能在她的教坊裏住一晚,當給自己一個交代。
然就算是五十兩銀子,在京城這麼大的花樓裏,一晚的消費價也不高啊。
“這麼便宜?”
流觴面色微羞,“流觴不是頭牌,自然就便宜。”
“哦,那你們頭牌要多少?”她隨意地問。
流觴看了看她,似乎對她對頭牌更感興趣的話有點不滿,“要見頭牌,可不是隻用錢的。月公子規矩甚多。”
“月公子……”高時意聽到這個名字心裏跳了一下,隱隱覺得這名字咋有點熟?
“那要什麼規矩?”
見她急切追問,流觴更失落了,肩上給她按的手都停下了。
“姐姐這是想讓頭牌陪你嗎?是流觴不好嗎?我以爲姐姐,是爲流觴而來。”
再多說一句,這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就要流出淚來了。
真是快呀。
比以前的流觴還要戲多。
“我自是爲你而來,但是,你要答應同我走。”
高時意說的認真,流觴的表情也變得認真了。
他坐了下來,望着高時意,“那麼姐姐想帶我去哪兒?”
高時意微愣。
“我從這花樓裏走出去,放眼整個京城,可還有我流觴的棲身之處?”
高時意一時也語塞,她只一心想把流觴從泥污裏救出去,可是明顯太草率,並沒有想過出去之後如何安置他。
因爲她現在在京城,已經沒有任何的勢力了。
就是個過路的。豈不是在多管閒事?空口大話?
“那你……那你……”
唉,把他放家裏也不合適啊,又以什麼身份呢?
“嗯……你願意離開京城嗎?”
“去哪兒?”
“跟我回石安縣,我正要開個醫館,你可以在那裏做事。”
流觴微微蹙眉,再看她的神色有些審視。剛開始他也覺得她是同那些一時情迷的女人一樣,給他說些漂亮話罷了。
可是,現在她居然有名有姓的說出了安置的地方?這也太像真的了。
“呵,醫館?姐姐覺得我合適嗎?”感動過後,他又輕嗤一笑。
一個在這種地方混大的人,除了會唱曲跳舞伺候客人,他別的不會,也不習慣。也可以說,已經享受輕閒慣了,讓他踏實的做事,難。
高時意明顯也看出了流觴眼裏的抗拒,可是她暫時想不出別的了。
流觴確實是賣藝的好材料,他的本事也都在此。可是她不會留在京城,那小小的石安縣,哪裏值得開娛樂教坊啊。
她也沒有那個重來的心力了,也不會爲了一個流觴,花費那麼多財力。
“不急,你可以先考慮。”她也只能將話說到這兒。
稍後又補充,“不管什麼時候,你想找我,我都會爲你贖身的。”
流觴彎眸一笑,“那我,就謝謝姐姐了。”
爲他贖身,至少要一萬兩銀子,老闆娘可是個狠人啊,她?就算有這些錢,又憑什麼花在他身上?
聽到流觴答的敷衍,表情又淡淡然的樣子,高時意有點心虛。
比之之前的斬釘截鐵,和現在的支支唔唔,顯得她多麼的虛僞。
“哦,對了,姐姐在此等候一下,我去叫些酒菜。”
“不用了,我喫過了。”
流觴頓了頓,“那……我去備洗澡水,姐姐洗洗風塵,可好?”
“不急,我想在這裏頭看看,你帶我去吧。”
高時意起身,流觴自然的站到了她身邊,“好。”
於是兩人走出去了,到了二樓的走廊間,一樓大廳的音樂聲,嬉笑聲此起彼伏,從這裏向下看,聲色犬馬,紙醉金迷。
高時意是難過的,她的教坊,終變成了讓人討厭的樣子。
“姐姐顯吵嗎?那我們去廂房可好?”流觴很體貼。
高時意停住,擡頭看,“三樓是什麼?”
流觴也擡起頭,“是月公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