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之前便有淡淡的懷疑,只是沒往深處去想,直到今天李決心說出湘省二字,這才堅定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果不其然,當初來到村子裏的那位奇人啞爺爺,正是曾與武聖齊名的梅天驕!

    嘶!

    王一心裏倒吸一口涼氣,原來真佛早已在前,只是自己沒有把握機會罷了。

    更令他沒想到的是,宗淑琴竟然還是啞爺爺的徒弟。

    那麼以秦鍾越和宗家的關係,難道不知宗淑琴師門的事情。

    若他知道,當初爲何不說?更何況啞爺爺在江湖上也不是籍籍無名之輩。

    若他不知道,那宗家又爲何要隱瞞?

    王一心思百轉,念頭紛雜,一時間竟理不清其中方向,只覺得越往迷霧中走,反而越無法觸到真相。

    “你竟然遇到過質平?”李決心也極爲詫異:“當初他心灰意冷,遠走他鄉之時,可是一個人都沒說。還是我與他關係親厚,這才告訴說去了湘省。”

    王一整理思緒,拱手道:“不瞞前輩,梅前輩其實一直就住在晚輩村子裏。我小時候還經常被梅前輩照顧呢!”

    “什麼?”李決心睜大雙眼,陡然激動起來,抓住王一的手問道:“他……他那些年,過得好嗎?”

    王一被他捏地生疼,但卻不惱,認真回答:“梅前輩在村裏結廬而居,日子雖不富裕,卻過得清平安定。而且村子裏人大都和善,憐他孤老無依,也是能幫則幫,只是……”

    李決心神色一變,問道:“只是什麼?”

    王一頓了頓,說道:“只是梅前輩去了村子裏後,未發一言。大家都以爲他先天有疾,不能言語。所以我們這些小孩兒都叫他啞爺爺。”

    “那便是了!”李決心鬆開手,神色變得寂寥無比,略有些頹然道:“當初我們聯手封印那等魔物,他生怕魔頭勢大,壞了我等修行,便一人捨身上前,結果被破了不漏之軀。是我上峨眉求了‘不言功’給他,才保住了胸中那口純元之氣。”

    “‘不言功’?”

    “沒錯。”李決心點點頭道:“此功乃是峨眉上任掌門陽頂天所創,那陽真人也就是謝遜的師父。”

    “抗戰時期,陽真人投軍報國,也是被槍彈所槍破了金身。原本壽數大減,可他天縱奇才,居然結合道家‘先天一氣功’和佛家‘閉口禪功’創出一門‘不言功’來。”

    “這功夫不以大力致勝擅長,乃是一門涵養五臟,內斂神元的奇特功夫。取意‘口閉心沉,萬法不失’。正如謁雲‘此處一靜,萬物皆景;此口一閉,萬籟皆勝;此心一沉,萬象可愛’。”

    “好一個口閉心沉!”王一聽到此處,忍不住真心誇讚起來。

    “質平法軀殘缺,修了這門功夫,便可將先天之氣於臟腑流轉,摶氣成雲,重新修成六氣。但人有七竅,若壺有洞缺,哪裏能封的住。這功夫厲害就厲害在,可時時觀想,心無雜念,把神放在口中。若能閉口不言,則功法不破,便可保先天元氣不失,得一個壽元長久。或許這就是他被你們成爲啞爺爺的原因吧。”

    “原來如此!”王一點點頭道:“當初啞爺爺過世時,面容栩栩如生,肌膚觸之柔軟飽滿,我那時便覺他不是凡人。此時想來,定是那‘不言功’修行越發精深,已達神照之境,脫骨還髓所致吧!”

    “唉!”李決心卻聞言搖頭:“‘不言功’再厲害,不過一門補缺的法門,到底比不上本來無漏啊。”

    他語氣突然唏噓起來:“質平年長我幾歲,爲人恭謙端和。我與他相識與微末,實是如兄如友。世人都道我與他共稱天驕,其實卻是他故意謙讓,好助我成名。”

    “唉,我實欠他良多,原想好好補償,不料他會離開的如此決絕又無聲無息。直到幾年後來才託人告訴我他在湘省。等到我最後見到他時,竟然是天人永隔,人生失一摯友,可悲可嘆啊!”

    王一勸道:“啞爺爺走時面容安詳,聽村子裏的人說是無疾而終,於夢中長眠。想必於他而言,人生已無遺憾。前輩應該替他高興纔是!”

    李決心心潮起伏,半晌方定,點頭應道:“沒錯,質平樂天知命,必是後來想通了許多事情,能夠沒有遺憾的走,確實該替他高興。”

    “其實我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的師們,只可惜當初質平就是因爲同門傾軋,纔會心灰意懶,故此終生不敢言此事。唉,他走後,我盡力給予形意門扶持,奈何門中斷代嚴重,成材太少,還是阻止不了形意門的衰落。”

    王一除了練過形意門的武功,結識周石亭外,對形意門沒有什麼瞭解,也稱不上有感情,聞言只是默然,半晌才道:“萬物盛衰,自有定數。潮起潮落,終有固時。既已盡人事,聽天命。這事兒便怪不得前輩,只能嘆一句後人無用罷了。”

    “是啊,後人無用!”李決心笑笑,語氣一變:“只沒想到你小子最後會得了形意拳傳承,雖只有‘龍虎’二形,但憑你的威風,日後說出去也不得了,算給他形意門臉上貼金了。”

    王一連連擺手:“不至於,不至於,百年大宗,自有底蘊,前輩有些言重了。”

    “呵呵……”李決心冷笑一聲:“越是大宗,越易僵化,你瞧瞧現在除了形意拳的名頭,它們還有什麼?若非老一輩闖下些威名,再過個幾年,形意門只怕便要徹底落伍了。”

    “只可惜你小子沒有承襲質平的衣鉢,不然看到你今天的成就,質平九泉之下都要笑醒。”

    王一憨笑一聲,不好意思道:“我記得小時候還和啞爺爺練過幾天武功,只是因爲馬步扎的太累,我沒堅持下來。”

    “你小子!”

    李決心頓時吹鬍子瞪眼,內心卻頗爲遺憾,最終還是說道:“可你兜兜轉轉還是學了形意門的功夫,只怕也是我那好友暗中保佑吧,哈哈哈……”

    王一想起啞爺爺音容笑貌,倒是不排斥這樣的調侃,半晌,他換了個話題道:“照時間推算,宗淑琴拜師之時應在人道洪流時期。那時民間風化未開,男女大防嚴重,宗淑琴又是如何成的了啞爺爺的徒弟呢?”

    李決心想了一下,才道:“這事說來也巧,當初宗淑琴拜師之人其實並不是質平,而是形意門掌門之女陳書婷。”

    王一一愣,脫口道:“那不是婆婆嗎?”

    “什麼婆婆?”李決心反問。

    “就是阿歡的婆婆啊,撫養她長大的那個人。”

    “原來是她!”李決心訝然,接着語氣淡淡:“難怪她只讓女娃娃一個人進京,只怕心中有愧,並不怎麼想見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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