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把大家喊過來,想必你們也知道是因爲什麼事。”老人敲了敲身前的桌子,緩緩說道:“我呢……先定個基調。第一個,就是商量一下林家的事怎麼處理。畢竟是林老太爺的後代,咱們還是要盡力安撫、消除其中有可能的惡劣影響。”

    “第二個,就是商量出對王一個人的處置意見。”

    “之前滿京城都在傳他和林家小子的恩怨,如今林家出了事,他的嫌疑是極大的。”老人彈了彈手裏的,語氣一頓道:“但就這麼說他是殺害林家的兇手,也是一種極不負責的表現。既不符合咱們做事的一貫方針,在程序上也難以獲得支持。”

    “可是放任不管也不行,考慮到林老爺子的功績,我們不能讓功臣後代白死,還是商量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

    “現在,大家暢所欲言,儘快把事情定下來,畢竟越拖影響就越壞。”

    他將目光輕輕掃向四周,這是一間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小型會議室。長條形會議桌邊,坐着六個年紀跟他差不多的老人,均是抽着煙,低頭沉默思索。

    老人面目端和,氣勢極重,一雙鳳目別具威嚴。他掃視一眼,見沒人發言,嘴角微不可察的露出一絲笑意。

    別看現在這些人沉默不語,憂心忡忡,心中只怕比誰都興奮,盤算的比誰都多。

    林家一死,如果再趁機除掉王一,這兩人背後會留出極大的的權力真空。大到可以讓他們背後的派系政治生命至少延長十年。

    這樣的誘惑誰能拒絕?就算他們能夠拒絕,他們下面的人能拒絕?

    獨木難成林,別看他們已經坐上了權力巔峯的寶座,手下如果沒有支持你的人,你就是傀儡一具,辦不成一點事情不說,甚至還有被拉下馬的風險。

    畢竟別人挺你,支持你,爲你無私奉獻,衝鋒陷陣,讓你進步,可不只是做慈善。而是希望你到了高位之後,能夠給下面的人遮風擋雨,帶來營養和回報。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說明你不是一個合格的領頭人,自然只有下臺的份。

    所以今天的林家事件,對他們來說不僅是個機遇,更是一個考驗。

    因爲他們不動,下面的人也會逼着他們動,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並且動了,那就要有回報,不然你一樣是無能。

    反正這塊蛋糕最後誰能喫的多,誰喫的好,在今天這個會議上,就要把調子定下來。

    畢竟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可以爭,但是喫相不能太難看!

    在場的人都是千年的狐狸,自然看的比誰都清楚,也很明白到了要顯手腕的時候了。

    之所以此時不願意出聲,一是不想做出頭鳥,同時也想先看看別人的招,然後見招拆招,免得攻勢上陷入被動。

    二則是考慮到林老太爺的威望。作爲最初國家軍隊的主要建設者,對方在軍中的影響是巨大且深遠的。不用想,林家死訊一旦傳揚出去,軍中必定沸反盈天。

    他們如果想要啃下林家這塊蛋糕,安撫軍中情緒就是必須要做的事情。而安撫情緒就要滿足訴求。

    那訴求又是什麼?不用想,自然是嚴懲兇手!

    可現在最有嫌疑的人是王一,偏偏王一又是藏邊勢力的主要代表。一個處理不好,造成的影響也是不可估量。

    首先就是好不容易形成的和平穩定局面,會遭到破壞。

    第二個也是最最重要的,就是要面臨林家勢力與藏邊勢力的選擇。

    因爲這是兩種勢力的對抗,無論支持誰,必然會站在另一股勢力的對立面。這其中的得失,都必須細細思量,慎重決定。

    當然也有野心更重者,會去思考魚與熊掌兼得的方案,其中風險自不必說,操作難度也更大,但獲得的利益將超乎想象。

    一旦成功,基本上可以在下一屆選舉之前,提前鎖定了那個位子。

    “老張,你先談談你的想法。”這位輕釦桌面,問起坐在他身邊的老者。

    張老是個胖胖的和藹老者,戴着一幅金邊眼鏡,白白淨淨,也不抽菸,透出一股書卷儒雅之氣。

    他想了一下,眯着眼道:“林家的事情大家都很難過,這也是我們保衛力量的失職,沒有對功臣子女給予充分的保護。”

    “所以首先我要做一下自我批評,京城發生這種惡性事件,我作爲負責人,在知道王一和林家的矛盾後,沒有及時干預,應當負主要責任。”

    老人夾着煙的手往上揮了揮,沉聲道:“批評和自我批評是必要的,可以讓我們時刻保持清醒。只是這件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誰都無法預料。真要往上追究責任,咱們在坐的都難辭其咎。”

    “所以這些話咱們留到後面說,你直接說一下處置意見,先讓大家參謀參謀。”

    張老抿了抿嘴,雲淡風輕地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那我就拋磚引玉了,淺談兩點。”

    他掃了一眼各自的神色,除了這位超然物外,穩坐釣魚臺外。其他幾個人都或多或少坐直了身子,顯得有些緊張。

    他不是軍方背景起家的當權者,而是學院派推出來的代表人物,做事不像一些粗漢直來直往,反而非常注重手腕,講究不戰而屈人之兵。

    這幾年,他的口碑非常之好,在民間聲望非常高。與身邊這位配合,也是一個制定大方向,一個在細節上微調。一剛一柔,親密無間。

    這位讓他開口,其實也代表了他本身的一種態度。

    “林家的小子確實和王一有些衝突,這是不可否認的,但要說是王一殺了林家的人,我認爲還是缺乏證據支撐的。”

    這話剛一落音,旁邊另一位瘦瘦高高,面容嚴肅的老者不願意了。他是林老派系的代表,所以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他插話道:“怎麼就缺乏證據支撐了?調查人員取證了沿街的監控,每一份上面都發現有王一的身影。而他前往的路徑正是林家的方向,最後消失的地點也在林家。”

    “我們有充分的證據表明,就是王一殺了林家的人。”

    老人眉頭一皺,敲敲桌子:“老錢,讓老張把話說完,這些事我們過後再議。”

    張老被打斷也不生氣,只是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影像資料雖然可以說明一些問題,但是不能成爲決定事件性質的關鍵。我也看過下面人報上來的調查記錄,除了一分影像資料外,沒有其他任何輔助性的證據。”

    “孤證不立,這個道理想必大家都懂。如果王一已經無所顧忌地要殺林家人,怎麼可能還會有心思去消滅現場的證據?既然他已經決定消滅證據,又爲何單單留下這些影像資料呢?我認爲這是大家必須要思考的問題,因爲這種行事邏輯說矛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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