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心中猛然一驚,他本意是想詐詐磐石,許多東西也只是猜測。這一場風波中,對方確實表現的很不尋常。

    明明就在京城之內,磐石身爲國師卻不出力,反讓李決心一個人東奔西走,不知道的還真以爲他就是個普普通通、不理俗世的道觀住持。

    王一其實也沒打算知道答案,只是心中有疑惑,不然一直都被人牽着鼻子走。就算自己弄錯了,以磐石的胸襟,肯定也不會放在心上。

    可讓王一沒料到的是,磐石居然就這樣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不僅承認,言語之中似乎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隱情。

    王一抱臂立在門口,眼神之中透露出警惕。這個位置是他從入門之後就選好的,非常適合逃走。

    磐石不比李決心,二人武功或許不分高下,對方的謀算智慧纔是最可怕的地方。他向來算無遺策,王一也不能保證對方有沒有提前佈置。所以論起危險程度,磐石比李決心高出太多。

    “你說得對,也不對。”就在王一心思百轉之時,磐石開口了。

    他先是點點頭,臉色不經意間露出一抹苦笑,隨後才道:“我確實是輪迴的人,或者說……我曾經是輪迴的人。”

    王一目光閃爍,臉上帶着警惕和不信任,緩緩說道:“每一個被抓住的犯人,永遠都說自己無罪。”

    磐石無奈笑笑,也不生氣,只是說道:“你對輪迴成見頗深,覺得他們不幹好事,有這種想法實屬正常。”

    頓了頓,磐石目光泛起迷離,略有些唏噓道:“可你不知道,以前的輪迴中,也有許多在生物科學領域,爲人類做出無私貢獻的學者與武道家。”

    “現今市場主流的一千一百六十七種抗癌藥與慢性病藥物,有大約六成是輪迴的研究成果。那些人放棄了價值幾千億美金的藥物專利,只是爲了讓每一位生病的患者都能買得起藥,不再爲昂貴的藥價而擔憂。”

    磐石目光轉向王一,王一微微沉默,抿了抿嘴,道:“功不掩過,他們現在做的事,確實是惡貫滿盈。”

    “是啊,惡貫滿盈!”磐石嘆了一口氣,似乎早料到王一會這麼說:“這世道非黑即白,卻總有人覺得只要能夠堅守本心,即使滿室污濁,也可以綻放出美麗的花朵。”

    “最後呢,要麼同流合污,要麼……化爲枯骨。細想想,這難道不是莫大的諷刺?”

    王一眉毛一挑,見磐石似乎陷入回憶之中,越發凝神去聽。

    “當年新朝建立,我因爲反正有功,自薦當了古建築專家,和梁專家、林專家共同組建了一個‘古建築修復小組’。”

    王一略略思索,便已猜到對方所說梁專、林兩位專家是誰,都是教科書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那時我被分到秦省工作。日復一日,雖然辛苦,卻也甘之如飴。”

    “有一天,我在華山修復一座道觀的第三天,見到了一位神祕老道。”

    王一心中一動,知道眼前之人是在講他入道之事。

    “我初見那老道,還以爲是道觀道士。後來見他瘋瘋癲癲,才曉得不是。我怕他耽誤工作,便讓工作人員將他帶走。哪知他卻跑來拉着我的手說‘汝身具道緣,不該做官,應去學道’。”

    磐石噗嗤一笑,似乎想到當時情景,覺得好玩。

    “我這人不拘一格,什麼都幹過,但唯獨沒想過修道學佛。”磐石見王一視線望來,微微笑道:“無他,吃不了清規戒律的苦!”

    “那怪道士看着瘦弱瘋癲,一身力氣竟大的驚人,七八個大漢不能近身。我當時嚇了一跳,畢竟那種神乎其技的功夫着實少見。”

    “那老道制服了工作人員,見我不願跟他走,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

    “我本以爲這只不過是漫長工作的一段小插曲,沒想到就在我離開秦省的前一天,怪道士又找上了我。”

    磐石一揮拂塵,把自己躁動情緒壓下去:“還記得那天晚上,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我的房間,對我說‘人道洪流將至,不入玄門,必遭人禍’。”

    “我只當他危言聳聽,並不以爲意。在我回京城後,卻在包裹中發現了他留給我的字條,上面寫道‘若洪流至,攜玄鳥碑於華山,自來接引’。”

    “……”

    磐石表情淡淡地敘述着自己的過往,就像一位孤獨的看客在審視路人的人生。

    “後面的事老生常談,你也知曉。”他語氣一頓,緩緩道:“我盜走了玄鳥碑,去了華山,入了玄門,也開始了迥然不同的人生。”

    王一目光低垂,只覺得這老頭一生真過的精彩萬分。果然每一分超然物外,都埋葬着一個有血有肉的靈魂。

    “你大概也猜到了,怪道士引我去的地方,並非什麼道宇玄宮,而是一個叫‘輪迴’的組織。”

    王一聽到“輪迴”二字,心中微動,只覺磐石這兩字說的極緩,好像有些意味不明的味道。

    磐石道:“我沒有什麼‘氣血衰敗’之弊。”他擡眸與王一對視,目光十分坦誠:“因爲那時對修行一竅不通,進入輪迴之後,便被怪道士逼着飲下了‘進化藥劑’。”

    “也不知是不是‘進化藥劑’的緣故,我的體力精神逐漸回到巔峯。那怪道士也不管我,丟下幾本道經後便消失無蹤。而我自學自練,修爲一日千里,短短十年便結成內丹。”

    “等會兒!”王一出聲打斷了對方的話:“成兵人者,都逃不過異化血崩的命運,道長爲何能夠安然無事?”

    磐石微微一笑,神色幽暗不明,脣齒輕啓,帶着一股古怪語氣,緩緩說道:“因爲我修煉了一門神通!”

    “什麼?”王一一愣。

    磐石目生異色,詭異一笑:“火裏種金蓮!”

    “什麼?”

    王一瞳孔一縮,駭然出聲,渾身氣勢禁不住外放,驚地房檐上幾隻嬉戲互啄的鳥雀振翅亂飛。

    磐石淡淡一笑:“你沒有發現嗎?兵人血脈就像病毒,總是主動或被動地擴散給許多人。但是未生異象的,幾乎都和這門功夫有着某種聯繫。”

    王一恍然大悟:“難怪當初你敢讓鷹王飲我的血,便是知道對方也會這門功夫?”

    磐石點點頭:“這門功法玄奧莫測,就算只學到皮毛,也有奇大威力。不說保靈光不滅,便是那恐怖的恢復力,你不覺得和什麼東西很像嗎?”

    王一想了一下,腦海之中靈光一閃,身體居然出現了微微戰慄,不禁脫口而出:“兵人?!”

    他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門最神祕,加點最難,卻又給他許多助益的功夫,居然和兵人扯上了關係。真是諷刺又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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