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幾乎就沒有營銷手段一說。

    國營工廠是統購統銷。

    小商販則是全憑吆喝,誰嗓門大誰就賣的多,因爲大家的進貨價和賣價基本都一樣。

    姜勝頂着攤主熱情的大嗓門,穿梭間不斷問價。

    儘管姜勝只問不買,攤主也不生氣,逐漸開始自發的講起服務精神了。

    這一點可比國營商場好上太多,在商場裏,價格貴不說,你要是這麼問價還不買,就等着喫公糧的銷售噴死你吧。

    也難怪現在人們都樂意在小攤上買東西。

    姜勝汗流浹背地擠上一圈後,基本將襪子的售價摸的七七八八了。

    這時候的襪子,也沒後世那麼多花哨,大衆能接受的基本就是那麼幾個品類。

    從款式上說,也就是低腰、中腰、高腰、球襪。

    從材質上說,的確良、尼龍、純棉。

    品類雖然不多,但姜勝還是堅持跑了個遍,做到了心中有數。

    跑完後,他擡頭看了下天。

    夏季的白天格外長,天色還早。

    姜勝便騎着自行車來到了燕京動物園批發市場。

    燕京動物園批發市場緊挨西北二環,位於西直門外大街。

    這裏可是日後全國人民都耳熟能詳的淘衣勝地,甚至還不乏明星大腕的出沒。

    現在的動批,雖然還沒有形成日後東鼎、聚龍、衆合、天皓城、金開利德、世紀天樂等多家大型服裝批發市場多足鼎立的規模,但也初具氣象。

    姜勝粗略的逛了一圈,看準有哪些店面可以批發襪子後,便先行回家。

    砍價是個拉鋸戰,今天沒時間了。

    而且晚上大姐回來要是看到自己不在家,唸叨光不說,那一頓打都是輕的。

    回到家後,姜勝偷偷打開房門,見只有二姐手上在擦着什麼膏,鬆了口氣。

    “二姐,大姐還沒回來吧?”

    趙雪卉沒好氣道:“別問我,鬼知道她回沒回來。”

    說話間,嗓門吊的老高,看起來很不高興。

    姜勝閃身進門,纔看見二姐手裏摸着跌打油,大腿上有一條很顯眼的紅色印記。

    他立即眉頭一挑,意識到不妙。

    二姐被人揍了!

    而“罪魁禍首”顯然是...

    他正準備張口,虛聲詢問二姐。

    “是不是大姐回來...”

    突然,砰的一聲,廚房的門被推開。

    一個面容姣好,披着圍裙的女子拎着鍋鏟走了出來,正是大姐趙念夢。

    她先是一瞪二姐趙雪卉,手裏拿着鍋鏟,怒聲道:“你就氣我,白天穿那種衣服出去招搖撞市,你知道街道辦的王嬸怎麼說的嗎?”

    說完,對方就轉頭把眼睛瞪向了姜勝。

    沒好氣道:“還有你,等下喫飯說一下下午的事,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幹嘛去了!”

    說完,指了指他們二人,“你們姐弟倆都不是啥好東西,不識好人心!”

    然後轉身掀開簾子,繼續去廚房炒菜去了

    姜勝心一抖,乖乖,今天大姐好像喫火藥了。

    而二姐趙雪卉則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生怕大姐剛纔拿着鍋鏟揍她。

    姜勝見二姐的樣子,就張口,指了指廚房,小聲問:“姐,你惹大姐生氣了?”

    難道是因爲二姐的穿着打扮引外人說閒話,但以前也經常這樣啊,也沒見大姐發這麼大火。

    趙雪卉沒好氣,“鬼知道她今天喫什麼槍藥了?”

    不過,她這次沒敢說那麼大聲。

    還瞪了瞪姜勝,警告他道:“你小子也老實點,你大姐好像心情不好。”

    姐妹同心,她有所感應。說完,就哎喲了一聲,剛纔雞毛撣子抽的是真疼。

    姜勝見狀,心裏一跳,但眉頭有些皺起。

    大姐是遇到事了?

    幾分鐘後,

    姜勝和趙雪卉正襟危坐在餐桌旁,不敢有多餘的動作。

    趙念夢給兩人端來米飯,坐下後冷着臉說了一句:“喫吧。”

    兩人這次悶聲乾飯,不敢觸大姐的黴頭。

    不過大姐做的飯真叫一絕,這手藝快趕上燕京飯店的大廚了。

    但沒喫一會,趙念夢用筷子敲了敲二妹的碗道:“說說吧。”

    趙雪卉使勁嚥下嘴裏那口飯,一撇嘴。

    “不就那麼回事嗎,有什麼好說的。”

    姜勝心裏一沉,看二姐這樣子,和那僞君子進展不小。

    “那麼回事是怎麼回事啊?一個男人跑到家門口,別人都看見了。”、

    趙念夢對二妹的敷衍很不不滿意,嗓門提高了一個八度。

    這個年代,對男女之防看的很嚴。

    “就...就是聊聊天啊,飯都沒喫呢!”

    趙念夢明顯鬆了口氣,但沉寂一會後,沉聲道:“你想好了?”

    “還沒呢...”趙雪卉明顯不願意大姐干涉她的私人生活。。

    姜勝默默扒飯,心中有了計較。

    “你就氣我!”大姐瞪了瞪對方,有些頭疼。

    就在這時,“叮鈴鈴”的聲音突然響起。

    是電話響了!

    電話在這個年代比較少,因爲趙念夢在國營廠身居要職,才牽了一根電話線。

    大姐趙念夢趕緊去接。

    這時,姜羽豎起耳朵去聽。

    但是隻聽到大姐驚呼了聲,

    “什麼?“

    ”好,我馬上過去”!

    然後,就見大姐臉色有些凝重,從自己房間拿了件衣服,就快步往外走,臨走前對兩人交代了句。

    “你們先喫,廠裏有點事!”

    說完,就出了屋,腳步很急。

    接着就是自行車出院子的聲音!

    姜羽和二姐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眉眼裏的擔憂、他忍不住問:

    “大姐廠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記得,好像就是這個時候,大姐那個軋鋼廠,被選做國營改制的試點單位,採購和銷售上面都逐漸放開手腳,這讓習慣了有上面兜底的大姐難免喫不消。

    在前世的歷史進程中,大姐就是因此被人盯上,才導致那個渣男趁虛而入,表面上熱心地給大姐出謀劃策,渡過難關,博取了大姐的好感和信任,實則暗度陳倉,暗中轉移國有資產。

    難道那個渣男出手了?

    姜勝心裏一突,心裏生起了警兆!

    他絕不允許!

    他不僅僅要防備那個人渣,更要幫大姐一勞永逸的解決轉型問題。

    不然沒有了那個人渣,還會有下一個。

    他腦中急轉,當務之急是幫大姐度過難關。

    準備起草一份相應的國有企業改制建議書。

    然後再找機會,旁敲側擊,幫幫大姐。

    而趙雪卉聽到他這話,雖然也有些擔心,但不想姜勝瞎操心,就敲了敲碗。

    “喫你的飯,大人的事不用你操心,自己會解決的。”

    姜勝見撬不開二姐的嘴,也不再追問,轉而小心翼翼地反問道:“二姐,你下午是不是去約會了?”

    趙雪卉臉一紅,擺手道:“去去去,小屁孩問這個幹嘛,

    姜勝就知道自己現在人言微輕,她們都當自己是小孩,心裏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快速扒了兩口飯後,準備回房。

    “幹嘛去?等會幫我按按腳,剛纔你姐抽的太狠了。”

    趙雪卉擡起腳踝纖細的美足,慵懶地伸到姜勝面前。

    看着這人間尤物,姜勝嚥了咽口水,以極大的定力壓抑住內心的衝動,丟下一句“我回去寫詩”後,匆忙離去。

    二姐果然沒有再攔。

    姜勝回到房間,拿出紙筆,根據前世的經驗開始奮筆疾書起來。

    國企改制是個宏大的命題,記憶中諸多案例各有不同之處,也很難憑一篇文章說清楚。

    但從後往前看,總會有些心得和教訓可供大姐參考。

    英雄牌鋼筆逐漸把夜色染深...

    不知過了多久,姜勝擡頭轉了轉脖子,發出一陣咯嘣咯嘣的聲音,又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

    “今天就先到這...時間想不到這麼晚了,還是洗澡睡覺吧。”

    在聞了聞腋下後,姜勝果斷拿起衣服走向衛生間。

    突然,姜勝眼前一黑。

    “怎麼又停電了?”他抱怨了一句。

    夏天的晚上是用電高峯期,老舊的線纜不是今天燒斷這裏,就是明天燒斷那裏。

    他也習慣了。

    “希望二姐等下不要熱醒了...”

    輕手輕腳地摸黑來到衛生間,把衣服放在門口凳子上後,姜勝便走了進去。

    黑暗中,他伸手摸向水龍頭的位置。

    嗯?這是什麼?

    “啊!”

    還沒等姜勝分辨出剛剛滑膩柔軟的觸感,一聲尖叫就刺破夜空。

    “誰?”

    衛生間一陣乒裏乓啷的響動。

    “哎呦!”姜勝在捱了一棍後,聽出這是大姐的聲音,大姐原來已經回來了。

    他寫改革方案寫的入神,並沒有察覺到動靜。

    連忙道:“大姐,是我!小勝!”

    趙念夢鬆了口氣,又羞又氣道:“小勝,你半夜偷摸來衛生間幹嘛?”

    “我來洗澡啊。”姜勝捂着頭,很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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