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手撐地,他自乾淨整潔的草坪上翻身坐起。視線遠眺河面上的花燈燭火,權子馭緩緩道出他已知的信息。
“大概在半年前,qamp;j集團企劃部向董事會提交了一份特殊的企劃案。以建設世界名畫展覽館爲獲益點,在全球範圍內大肆收購頂級畫師的名作真跡。根據該企劃案的市場定位,這場只爲上層名流開放的藝術沙龍,我們稱之爲<名流計劃>。”
“名流計劃?”
於熙禾低聲喃喃,看着權子馭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麼。
“是的,名流計劃。”
權子馭轉過身,說:“計劃最初啓動時,企劃部就公示了第一批預備展出作品的初始名單,其中包含數位國內外位居行業頂尖的藝術家。而林老先生的《斷橋》,正是我們的重點收購作品。”
“這就是你來參加綜藝的原因。”於熙禾瞬間了悟事件始末,“你們想通過我接觸到我的外公,從而收購《斷橋》。”
“嗯,起初是這樣的。”權子馭點了頭,沒有急着否認。
他解釋道:“自林老先生隱退,我們用了很多方法尋找《斷橋》的下落,但始終毫無頭緒。前些日子,一封匿名郵件發送到集團董事會的辦公郵箱,字裏行間無不在暗示這裏有我們想找的人。爲驗證消息真僞,我親自參與了這個節目。”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身份的?”於熙禾微提裙角從草坪上起身,神色淡然,拍拍裙襬不起眼的塵土。
“你送葉澄的那枚香囊,引發了我的最初懷疑。”權子馭的目光落在她肩上,“以及蝴蝶骨上的月牙胎記,依據是十幾年前被官媒刊登到報紙上的合照。”
話說一半突然頓了頓,男人的語氣突然變得侷促。“抱歉,我並非有意偷看,這大概、額,只能算個意外。”
於熙禾一時無言。
“咳,沒關係。”她尷尬的移開視線,“反正你也不是故意的。”
努力忽略尷尬,於熙禾嚴肅道:“《斷橋》是外公爲了悼念外婆離世而創作的,整幅作品耗時一年零四個月,最終在外婆在京都下葬的那日完筆。”
“先不提這幅畫如今在誰手裏。”
於熙禾深吸一口氣,說:“僅憑這幅畫的特殊意義,它就不會被用作商業展出。這一點,我相信不管是我、我的哥哥們或是外公的回答,都會一樣。”
權子馭微微嘆氣,答:“我明白。你有自己的意願,我不會強求。”
“如果你們想收購其它作品,我倒是能幫忙聯繫外公的工作室。”於熙禾提出折中建議,“除卻已捐贈或已出售的作品,他的全部畫作都在那裏。”
“嗯,這樣也好。”權子馭微微頷首,承了她的好意。
他輕聲自語,“選擇多了,或許予白就能改變主意。”
“什麼?”於熙禾目露茫然,顯然沒聽清權子馭說的後半句話。
“沒什麼。”權子馭垂眸看她,“剛剛不小心走神了。”
他的視線看向河流彼端,不知不覺中,人羣逐漸聚集到了岸邊。
低沉好聽的嗓音便這般建議:“快要零點了,去放花燈嗎?”
於熙禾沒有拒絕。
不久後的河岸邊,絢爛天光劃破夜空。剎那間煙花綻放,如同萬千流星閃爍,星星點點墜落人間。
於熙禾將花燈放入水中,雙手合十,閉上眼在心中虔誠默許。“願,歲歲年年有今日。萬事遂意,風波不起。”
再次睜開眼睫,感受到身邊人投注而來的視線。困惑的側眸看去,不經意落入雙深邃又專注的眼。
“你不許願嗎?”她好奇的問。
權子馭笑了笑,低低的話語如雲淡、似風輕。“我已經許過願了。”
自遇到她的那一刻開始。
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能永遠陪伴在這個女孩的身邊。
—
深夜,京都。
坐落在市中心的hnm大廈,在凌晨時分燈火仍然通明。
此時此刻的3號演播廳,不斷有職員從中搬運出錄製節目所使用的設備,往返在1號與3號演播廳之間。
門外走廊,蔣城舉着臺本站在人羣中,語氣不免暴躁。
“哎,那個穿白衣服的!輕點搬,這些設備是等下錄製要用的!”
“小鐘,我讓你把東西搬去1號廳,是往南邊走,不是往北走!你這小夥子看着挺聰明,怎麼不分東西南北啊?”
“場務去哪兒了?讓大家再搬快點!五點前必須把演播廳換過來,否則這不是讓新嘉賓白白看笑話嗎!”
“攝像師跟江洲那邊聯繫上了嗎?通知下去五點半開始調試影像設備,務必確保兩個地區的時間保持同步……”
深藍西裝穿行在統一款式的工作服中間,看上去十分突兀。
男人高高的個子,從容走到蔣城身後,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誰啊,沒看見正忙着嗎!”
蔣城邊說着,暴躁的回頭。“真是一點都不長眼色……”
脫口而出的嚴厲訓斥,在他看清來人的樣貌時戛然而止。
“江、江教授?”蔣城一下子熄了火,弱弱說道:“您怎麼這個時間來了,離錄製開始還有四個多小時哎。”
“恰好有點私事處理,就提前來了電視臺。”江予白笑得自然,似乎對蔣城的態度變化並沒有察覺。“沒想到正好碰上蔣導在換演播廳,也是巧。”
“是挺巧,額,哈哈。”蔣城侷促的笑笑,尷尬抓了抓頭髮。
江予白薄脣微揚,神色始終很淡然。他含笑的視線看向窗外,彷彿隨口一提般說道:“稀奇,雨居然停了。”
“昂……是啊。”蔣城很給面子的連連應和,“哎呦,這鬼天氣連着下了這麼多天的雨,可算消停了。”
他故作輕鬆的大笑,語氣莫名幸災樂禍。“前兩天又是颳風又是下雨,臺裏的綜藝外景全都被迫取消了。隔壁叢林探險節目組,簡直太倒黴了。連續停播一個星期,收視率都掉光了!”
江予白抿抿脣,如同憐憫一般,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聽說,這種惡劣天氣還會在其它地區延續。”
輕笑一聲,淺色瞳孔頓時鍍上層迷人的色彩,彷彿能將人吸進漩渦。清冽如水的嗓音磁性好聽,似無心之語,卻聽得人背後發涼。“可千萬別是江洲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