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相州怪談 >第112章 故事
    【這麼說,你這什麼武學奇才的名號都是吹出來的?】蘇南書將手裏的葉子捲成一團,又緩緩張開,瞪着眼睛驚詫道。

    劉寶想了想,【那也不盡然,畢竟,從廊檐下抱着藥酒的那傻子到將師父打得連連敗退,前前後後,我的確只用了三個月。】

    自打確定了由劉寶代文祥武館上擂臺後,館裏上上下下對他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彎,除去薛三拳不得不將自己這一身功夫傾囊相授外,就連往日欺辱他的師兄們,也紛紛向他示好起來。

    放下自己手中的功夫不學,都圍坐在一塊兒,看劉寶【出盡洋相】。

    【你入師門已半年有餘,怎的連拳經也默不熟練?】薛三拳手中捏着戒尺,打在劉寶的掌心【啪啪】作響,【你這樣上了擂臺,要死在上面的!】

    劉寶的確入師門半年,可拿到拳經,不過才三日有餘,他低着頭不吭氣,薛三拳見他不哭不鬧,像是覺得不夠解氣,擡手便拿着戒尺向劉寶的臉抽去。

    【啪】一聲,戒尺抽腫了他半張臉,劉寶疼得捂住臉哭了起來。

    【男子漢大丈夫,你哭什麼哭!我們練拳時,不一樣讓師父這麼打麼?】五師兄嘴裏叼着半截黃瓜,說的正義凜然,殊不知,他出身相州城最大的鏢局,莫說打,在薛三拳臉上屙屎,他也不敢說個不字。

    【要我說,你這根骨,去了也是送死。】二師兄抱着手,飄來一陣冷言冷語。

    【唔,的確該打,我五歲時,拳經就已經倒背如流了。】大師兄眼中盡是責備之色,【師弟啊,你根骨差,平日裏就得多努力一些,我說這些也是爲你好,你不能比我這種天才——】

    自此後,衆人圍坐一處,以指點劉寶爲名,實則是從他身上找到各自的優越感,變成了文祥武館裏的保留節目。

    【她呢?瓊花呢?】蘇南書很重視故事的女主角,畢竟瓊花若是他未來的心錨,此刻就該伴在他左右,方是紮根之時纔對,【她沒有爲你說過一句話麼?】

    劉寶靠在樹幹上,蔑然一笑。

    劉寶作爲武館裏食物鏈的最底層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了一個月以後。

    彼時,劉寶在【註定上了擂臺就是去送死】的大環境中,已經基本上掌握了基本的拳法,爲穩中求勝,薛三拳決意要將他看家的豹拳一一教給劉寶。

    這一下,變成師兄們抱着藥酒,坐在廊檐下,看他打拳了。

    【專心!豹拳講究的就是一個快準狠!】薛三拳對着木頭樁子猛地出拳,拳風烈烈,他的手並沒有碰到木樁,卻不知爲何,木樁【啪】地一聲,應聲而裂,【只有專心,拳上纔能有炁,你越快,這炁越厲害。】

    【哇——】

    師兄們看着裂開的樁子,總算明白了一件事兒。

    他們苦哈哈地在武館學了近十年,學的盡是花拳繡腿,騙人的水貨,薛三拳真正拿得出手的東西,他們這些年連碰都沒碰到過,卻陰差陽錯,讓這傻子彎道超了車。

    心裏不可能不嫉妒。

    【你來打一拳試試。】薛三拳示意劉寶。

    劉寶緩緩起勢,氣沉丹田,衝着眼前的樁子猛地出拳。

    一陣風吹過,樁子連動也沒動。

    【嗤!】

    薛三拳沒說什麼,圍坐的師兄們笑得卻比往日都大聲。

    【師弟,說實在的,你這根骨,學豹拳是要費點事兒。】四師兄翹着腿,心裏頭舒坦多了。

    【你要不行,讓我來,我學的都得比你快!】五師兄在一旁也不忘插上一嘴,他用胳膊肘懟了懟旁邊人,【師父,內力還得看咱們二哥的!你與其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不如把豹拳教給二哥呢!】

    老二抿着嘴,偷偷瞥了一眼薛三拳,老五說得沒錯,他的內力在衆兄弟之間是最上乘的,這豹拳他看着也着實心癢癢,正要自告奮勇時,卻不想被一旁的大師兄捷足先登了。

    大師兄像是生怕被人搶了先,着急忙慌站起身來,拉過劉寶,語重心長地說,【師弟,這炁不能急切,你得全神貫注,你不比我這種資質——】說着他瞥了眼薛三拳,【你看我給你打一拳。】

    說着,他找了一棵新的木樁子,下馬起勢,一掌劈了下去。

    【咔】木頭果然裂了,只是大家都看得清楚,裂的是樁子的最細處,除此不說,他的手也碰到了木樁,與其說是炁,倒不如直接說是他用手劈爛的。

    【切。】

    這回輪到劉寶笑了。

    他不笑便罷,這一笑,大師兄更沒有面子了,他回過頭去質問道,【你笑什麼!你那資質也配——】

    大師兄的話還沒有說完全,只見劉寶一把將他推開,走向他身後,方纔劉寶打的那棵木樁子。

    他沒說話,只是伸出手指頭,在木樁子上輕輕一點。

    【刷】第一聲,整棵木樁子竟然盡數碎成了粉末!

    劉寶轉過身,聳了聳肩,學着大師兄的語氣回敬了一句,【你不能比我這種天才。】

    【霍!】蘇南書撇撇嘴,【有內味兒了,你在某些時候和蕭城真的很像。】

    【什麼時候?】劉寶眉眼間得意神色難散。

    蘇南書一言難盡,【他吹牛,說他自己單槍匹馬,孤身一人從匈奴手裏搶回一車糧草的時候——】

    【我靠!】劉寶像是喫到了大瓜,【這事兒是他吹牛的啊?】

    ......

    蘇南書學着劉寶的樣子,聳了聳肩,不置可否,【那之後呢?比武看來你是贏定了?】

    【是,贏了。】劉寶嘆了口氣,【在鬧市區,衆目睽睽下,打敗了他,衆人開始相信我是武學奇才,再後來,師父要讓瓊花做我的心錨。】

    【這不是很好麼?】

    【不,善惡皆發乎於本心,習武之人,該思無邪。】劉寶收斂了笑意,他少有這樣認真的時候。

    蘇南書看着他,恍然覺得劉寶像是變了一個人,他眼中的清醒、理智讓蘇南書意識到,從始至終,劉寶的故事就是劉寶一個人的故事,他的故事不需要愛情作爲點綴,也不需要仇恨作爲噱頭。

    他從始至終,原原本本,都是在遵從自己的本心,過他自己的日子。

    就像他說的——

    【我的心錨,從來不是別人,只能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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