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李往矣來到了上院藏書閣。

    既是來還書的,也是來看看有沒有進新書。

    寒山書院作爲北止戈洲中部,最負盛名的儒家書院之一,藏書極豐。

    但是十年來,讀書接近萬卷的李往矣,幾乎把上下兩院的藏書,都看了個遍。

    倘若書院沒進新書,他就只能自掏腰包購書了,這可不是件令人愉悅的事。

    上院藏書閣建在一棵大香樟樹下,由一個老頭看管。

    這老頭蒼髮枯皮,佝僂精瘦,整日叼着一根大煙杆躺在搖椅上吞雲吐霧,很沒有風儀,但不管是幾位副山長還是山長,都對他很是尊敬,稱之爲半山先生。

    李往矣等學子,自然也不敢怠慢。

    不過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位半山先生,好像不怎麼待見李往矣,每次來都沒好臉色。

    好在也不阻攔他入閣。

    此番李往矣到來之時,半山先生正躺在搖椅上假寐,冒着火星的煙桿,還躺在他胸口,也不怕被燙着。

    “半山先生!”李往矣招呼一句。

    老頭沒有任何反應,只有破舊搖椅在一下前一下後地輕晃。

    李往矣見怪不怪,直接往藏書閣裏走去。

    臭老頭不待見他,自有人待見他。

    果然,他剛一入閣,就有一道近乎透明的倩影,飄迎上來。

    “小往矣,你果然於今日來了,我推算着日子,你也該看完上次借的那批書了。”

    倩影熱情洋溢,直接飛貼到李往矣臉前。

    這是上院藏書閣孕育出來的七位書靈之一,芳名好雨。

    “好雨姐姐,本來是還需些時日,才能讀完那批書的,這不是因爲想念各位姐姐麼,所以才燈火不輟,夜以繼日地早些將它們看完。”

    “嘿喲,還是小往矣的嘴巴甜,那謝家子借書也多,就不如你討人喜歡。”

    書靈掩嘴嘴輕笑,嬌軀顫動,差點把自己給抖沒了。

    好不容易纔把透明的身姿穩住,心裏卻還是十分歡喜。

    “好雨姐姐,其他幾位姐姐呢?”

    “今日我輪值,其他六位姐妹,聽說山下小鎮來了一個戲團子,有關於書靈和墨家遊俠一起闖蕩江湖的話本,結伴看戲去了。”

    “那姐姐輪值,可是虧了。”

    “不虧,那甚子墨家遊俠,哪有我家小往矣好。”

    笑談一番後,書靈幫李往矣把上次借的幾十本書還了。

    “好雨姐姐,閣裏最近可有進什麼新書?”

    “有的。”

    書靈纖手一揮,幾百本新進的書籍,瞬間漂浮在李往矣面前。

    李往矣挑選一番,最終要了一百本。

    “小往矣,還有幾冊新進祕本,是閣主私藏,沒有收錄閣中喲,你想不想要?”書靈突然湊到李往矣耳朵邊,神祕兮兮地問道。

    所謂閣主,正是外面躺着的精瘦老頭。

    “什麼祕本?”李往矣有些好奇。

    書靈纖手一伸,秀掌上憑空出現了三本書籍。

    李往矣仔細一瞧,發現是《西天極樂佛參歡喜禪》、《長春道宗陰陽雙修法》、《大魏后妃邀寵房事密錄》。

    翻開一看,每本書裏面還配有插圖。

    咦,原來是這種書。

    “要不要?”

    李往矣瞥了一眼外面躺着假寐的老頭。

    “要!”

    ……

    借完書後,李往矣返回了聽溪園。

    下午收到消息,謝嘉樹下山遊學了。

    夕陽西下,轉眼又是傍晚時辰。

    就在李往矣於涼亭看書之時,從山麓下院通往上院的青石階上,走着一個十五六歲的黃裳少女。

    行走在儒家書院裏,這少女卻持着一杆亮銀大槍,配上一身黃裳勁裝,看起來煞是英氣颯爽。

    路上,她聽到了一些閒言碎語,一雙橫眉微皺。

    然後側身,看向了某個地方。

    ……

    楓葉廬,是寒山書院上院的學生寢舍。

    作爲上舍學生,郭暗和幾個好友獨居於一個院子。

    傍晚時分,其他幾人或去上晚課,或去山下小鎮遊玩,只有郭暗一個人,留在房間溫書。

    忽然轟的一聲炸響,整個院舍陡地震盪起來。

    同時一股狂暴銳金殺氣,席捲各個角落。

    郭暗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身影一閃,便已經來到了院子之中。

    只見庭院空地上,斜插着一把亮銀大槍。

    擡頭向空中望去,一個黃裳少女正踏空而來。

    “秋簌簌?你……”

    “姓郭的,你竟敢當衆詆譭侮辱我大師兄,喫我一槍!”

    隨着黃裳少女一聲叱喝,地上的亮眼大槍立即倒飛而起,回到她手中,然後一槍扎向郭暗。

    “你、我……”

    轟!

    楓葉廬中,爆發了劇烈的戰鬥。

    半盞茶後,院子裏的戰鬥結束。

    黃裳少女降落在一處僻靜角落裏,以槍撐地。

    原本英氣颯爽的少女,已然變得鼻青臉腫,有些狼狽。

    “唔,我得先散散瘀再回去,免得被大師兄看出來。”黃裳少女用手揉了揉有些疼腫的臉頰,小聲嘀咕着。

    瞅了瞅四周,確認沒人看見,化作一道黃光,迅速掠向後山無人幽谷。

    先養幾天再說。

    ……

    楓葉廬郭暗所在院舍,已經一片狼藉。

    他本人更是十分悽慘,帽子已經不知道掉到什麼地方去了,頭髮散亂,長衫破碎,滿身污泥,恍若乞丐。

    那張原本還算過得去的臉,已經腫得像個豬頭,簡直沒法見人。

    但巨大的動靜,還是把人引來了。

    一位同住這院的上舍生,回來看到這副狼藉悽慘的光景,十分驚詫。

    “子明兄,發生什麼事了?”

    子明是郭暗的字,聽到舍友的話,他神情十分難堪,沉默一會兒後,卻還是把實情說了。

    “秋簌簌鬧的?”

    “嗐,我說你沒事去招惹李往矣幹嘛?明知道那仨師兄妹向來同氣連枝,你還當衆詆譭他,這不是自找的嗎?”

    “也就是他那二師弟餘渡白,外出遊學未曾回來,要不然肯定也得打上門來,真若如此,後果只怕更加不可收拾。”

    舍友搖頭哀嘆。

    郭暗的神情更加難堪了,也有點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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