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古戰場遺蹟,血色峽谷。

    李往矣、蕭野、林蔚、裴合四人飲完桃花釀,便要散去。

    蕭野繼續留在這遠古戰場,砥礪武道。

    裴合去往劍墓。

    林蔚則跟着李往矣,一起返回同福客棧。

    他的棺槨,還在客棧裏,由小芊君看管着。

    戰場遺蹟裏永遠殘日高掛,而遺蹟外,靈龜小鎮則大半夜已過去,臨近拂曉,一天中夜色最深的時候。

    因着一場場變故,小鎮居民衆早已不敢夜間出行,尋常的外鄉修士,也怕遇上鎮南王世子的捕血隊,躲起來了。

    夜下的街道上,沒有一個行人。

    李往矣和林蔚走在平安坊裏,留下一串清晰的跫音。

    來到客棧左近,林蔚突然神情微異,從懷裏摸出一件硬物來。

    “這是龜殼信符?”李往矣訝然。

    他剛說完,神情變得古怪,伸手探向懷裏,也拿出了一塊龜殼。

    林蔚看向他。

    李往矣仔細打量着手裏的龜殼,說道:“這的確是龜殼信符,想來是我們殺了餘檜,阻止皇甫昭繼續抓捕小鎮民衆,間接護佑了他們,老龜給與我們的回報吧。”

    “蕭野和裴合,應該也有。”

    半妖少年盯着龜殼看了半晌,把它收起。

    李往矣也將其收好。

    說實話,不管是他、林蔚,還是蕭野、裴合,都沒想着靠斬殺餘檜、皇甫昭,來博取老龜的好感。

    只是因爲皇甫昭該死,餘檜該殺,他們就做了。

    這龜殼信符,算是意外之喜。

    進入客棧,小芊君還沒睡,點着燈,坐在窗戶上,一邊守着黑棺,一邊等着大師兄回來。

    林蔚上前,摸了摸小芊君的頭,揹着黑棺離開。

    “林蔚哥哥慢走,我相信你一定能救活棺裏的老爺爺!”

    林蔚回過頭來,嘴角微微抿了一下,似乎在笑,很快又轉身離去了。

    “小芊兒,你能感知棺裏的人?”

    李往矣很是好奇。

    “嗯嗯,那應該是林蔚哥哥的爺爺。我之前看到的畫面裏,林蔚哥哥是被他爺爺,從山裏撿回來的,從小養大。”

    “後來一羣壞人闖進村子裏,殺死了所有人,還燒了整個村子,林蔚哥哥的爺爺,也死了。”

    “當時他才七歲,林蔚哥哥就是在那一夜,覺醒的血脈。”

    李往矣想起,在廢塔之下,第二次預見林蔚時。

    小芊君說過,她看見他坐在一間茅屋外,守着黑棺,一直在哭,周圍到處都是死人,大火出現在村裏各個角落,火光照亮了整個夜空。

    “大師兄,林蔚哥哥應該能救活爺爺的,對吧?”小芊君充滿期待地問道。

    “他那黑棺,是用小陰間九幽還魂木打造,又被他餵了妖魔之血,保留了一線生機,若真能於西境獲得噬魂花,應該能救活。”

    “大師兄,胖道士給的那瓶太陰母土,也是出自小陰間,能與九幽還魂木一起使用嗎?會不會對老爺爺有所幫助?”

    “這,我還真沒有想過。”

    “那就是有可能咯?”

    “應該是吧。”

    嗖!

    他話音剛落,小芊君就化作一道青色劍光離去。

    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小臉上帶着歡快的笑容,顯然是把太陰母土送出去了。

    小傢伙也是真捨得,這太陰母土對她這類草木小精怪,最爲補益。

    當然,她自己樂意送,李往矣自是不會反對。

    東方欲曉,李往矣也索性不休息了,繼續看書。

    小芊君與往常一樣,變作盆栽,陪伴在旁。

    ……

    小鎮觀水街一間院落裏,同樣有人未眠。

    大魏八星執刀人趙鐵衣,八境修爲,乃是小鎮最強者之一,此時態度卻十分恭敬。

    在他對面,坐着一位衣着樸實,卻自有氣度的青年。

    “殿下,餘檜不知所蹤,皇甫昭死在了長生觀張一冠手裏,此時必會引起滔天風波吧?”趙鐵衣道。

    對面的青年,也是殿下,卻不是鎮南王世子,而是大魏九皇子。

    大名曹鑿空。

    他本是作爲第一副使,隨禮部尚書趙不易、欽天監副監,前去秀峯山祝賀新生桃花神。

    途中收到太虛老龜即將甦醒洄游的消息,立即星夜南下,及時趕到,悄然潛入小鎮之中。

    除了趙鐵衣,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他來了。

    見趙鐵衣臉有憂色,他問道:“你是擔心皇甫長天因失子,攪得國朝大亂?”

    “是,畢竟鎮南王只有這一個兒子。”

    “放心吧,皇甫長天又不是不能再生了,死了一個,再生幾個就好了。再說了,異姓王這事早晚得解決,這種中樞大事還是交給朝廷袞袞諸公去籌謀吧,你一個執刀人,無需多慮。”

    趙鐵衣躬身:“殿下教訓得是。”

    曹鑿空笑了一下,道:“在我面前,你不用這麼拘謹,你我同出自正法書院,算起來你還是我師兄。”

    “不敢!”

    曹鑿空見他這般,也不管了。

    正法書院,是一座法家書院,位於大魏京城西山。

    曹鑿空這位九皇子,和趙鐵衣這位執刀人,都是法家弟子。

    大魏朝廷也重法家多於儒家。

    所以寒山書院雖在魏國境內,與大魏朝廷和曹氏皇族,關係卻不怎麼親密。

    因其實力、底蘊,和在整個北止戈洲的影響力,地位十分超然。

    “你入小鎮後,做得很好。不論老龜下一次落於何方,靈龜鎮裏的民衆,至少現在還是我大魏子民,大魏鎮妖司既在,自當竭力護持,不使其受他人欺辱殺戮。”

    曹鑿空再次開口。

    趙鐵衣回道:“這是我等分內之事。”

    對於這位同出自正法書院的師兄,曹鑿空越發讚賞,道:“待回去後,我會替你向父皇請功。”

    “職責所在,不敢言功。”

    又聊了一陣,趙鐵衣告辭離去。

    等他走遠,曹鑿空拿出一枚龜殼,隨意把玩起來。

    一個十五六歲的白袍少年,從裏間走出。

    這白袍少年皮膚白嫩,明眸皓齒,一看就是少女所扮。

    她走到近前,道:“九哥,那餘檜到現在還沒有出現,應該也是死了,你覺得會是誰做的?”

    曹鑿空道:“餘檜乃是九境宗師,除了孟婆婆,小鎮中應該無人是他的對手。他若真死了,必是被人聯手所殺。”

    孟婆婆,是他們的護道人。

    少女好奇道:“那會是哪些人?”

    “就算是聯手,要殺死一位九境宗師,也不是誰都行。在當下小鎮,能做到的,只有那麼幾位。”

    “誰?”

    “無非是雩國蕭野、隱湖裴合、墨家遊俠、崔氏崔幼麟、寒山李往矣、長生觀張一冠,還有那半妖少年。”

    “九哥,蕭野問拳李往矣那一戰,端的是精彩、出奇,若換了你,能贏他們中的某一位嗎?”

    回想起落桐街那一場問拳,曹鑿空也是目含異色,幾瞬後回道:“贏不好說,但一定不會輸。”

    少女眨眨眼,內心裏覺得自家九哥,還是要遜色一點的。

    她看見兄長手裏把玩的龜殼,轉移話題道:“九哥,算時間,現在龜殼信符應該出現得差不多了吧?最終機緣是不是也該有所預兆了?”

    曹鑿空擡頭望天,道:“應該差不多,按照先例,太虛老龜會在徹底遠離人間之前,把未獲信符的人拋下,或許這兩日,便會有結果。”

    正如這位九皇子所言,兩日後,天變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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