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中的淡定哪裏有尋常十來歲孩子的影子?
方華咬了咬牙“四阿哥,依微臣看,這麼多年來,早產胎中帶來的不足之症已成痼疾,微臣醫術淺薄,實在是迴天無力…”
弘曆聞言閉了閉目,片刻睜開雙眼已是恢復一貫的淡定模樣“十天?半個月?又或是多久?”
“不出一個月…”方華的聲音中帶着顫抖,宮中最重要的便是謹言慎行,主子們的身子即便真的不好,也絕不可能如此直白的下最後通牒,這樣的話說出口,就是在拿自己的命賭。
若非眼前的四阿哥向來待下溫和,又真的沒有多少日子可過,方華是絕不可能開這個口。
弘曆聞言呆了呆,輕輕點點頭“我知道了,辛苦方太醫,你先下去吧。”
方華如蒙大赦,立刻起身離去。
弘曆見對方離開,一屁股坐了下來,臉上強撐起來的淡然也瞬間瓦解“半個月…半個月…額娘,兒子無用,不能登上九五尊位,爲您正名,兒子…”
弘曆喃喃自語,連身邊的小太監進來都沒有注意,自然,也就沒有看到小太監臉上一閃而逝的慌亂與算計。
“四阿哥,奴才已經把方太醫送走了。”
突然響起的話讓弘曆嚇了一跳,立刻開口詢問對方什麼時候進來,有無聽到自己的話,可轉念又一想,自己的命也只剩一個月,就算被人聽到了又如何?
想到此處心中一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太監聞言腳步一頓,面上躊躇之色閃過,弘曆見狀道“怎麼了?還有事?”
小太監立刻跪下“四阿哥,奴才今日去御膳房提膳的,經過永壽宮的時候,聽到了一件事,卻不知當講不當講…”
“永壽宮?有什麼事你直說便是。”他向來最討厭支支吾吾,對方提到的又是自己這個似乎不存在的養母所在宮室,聞言語中也帶了一絲不耐煩。
“四阿哥,她們都說,當年主子的額娘是被永壽宮的婉嬪娘娘害了的…”
弘曆聞言面色漲紅,顯然是震驚非常又因身子實在不好,差點一口氣憋住,半晌才緩過神“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回四阿哥,那幾個宮女說,當年還在王府時,您的親額娘被婉嬪娘娘陷害,說她要害了皇后娘娘的大阿哥,才惹得皇上憤怒之下下了讓您親額娘自戕的旨意。”
“主子所言也有道理,但奴才側面打探了,當年婉嬪娘娘還是個格格,又深得皇上的寵愛,皇上把您放在她膝下,是爲了名正言順的給她一個庶福晉的位份…”
弘曆臉色紅了又白,半晌才道“怪不得,怪不得這麼多年婉嬪從不對我假以辭色,竟然是她害了我的額娘,額娘…”
說到此處不知想到了什麼“額娘,縱使兒子活不了,也一定要給你報仇!”
一句話聽的小太監渾身發抖,一點聲音不敢出。
詭異的沉默持續了許久,弘曆捏緊了拳頭道“今日之言出自你口入得我耳,若有第三人知曉,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小太監急忙磕頭“主子,這樣的事得讓人知道才能爲您的額娘報仇啊”
“愚蠢,此事已經十幾年了,當年不論發生了什麼,皇阿瑪也一定有了定計,此時再宣揚出去,讓人查到咱們,非但不能將此事壓在婉嬪頭上,說不定我也要跟着受罰。”
弘曆聰慧,自然知道這事兒絕對沒有翻案的機會,要想報仇,必須從其他方面入手。
小太監也未堅持“四阿哥放心,奴才一心爲了您,定不會出去亂說。”
“可知道那幾個宮女是哪個宮裏的?”
“奴才看那幾個宮女都有些年紀了,其中有兩個是皇上登基後,從王府進宮的。”
弘曆眉頭一簇,如此看了,這事兒便是八九不離十了。
“好了,你下去吧。”
小太監聞言立刻起身行了一禮,三兩步消失。
弘曆目光盯着桌上的書,不知在想些什麼。
可不論他有多麼聰明,也想不通十幾年前的事到底有哪裏不對,即便能想到,婉嬪多年的對待也早已讓他有了怨言,如能拉下對方,自然是毫不猶豫了。
阿哥所外的僻靜之處,小太監跑的氣喘吁吁“公公,話都說給四阿哥聽了。”
“沒說漏吧?”
“公公放心,絕對是按照您教的一字不落。”
對方從懷中掏出一個銀錠子“拿去吧。”
小太監千恩萬謝“多謝公公,多謝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