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朝的時間,姬衍就來千秋殿看她,蕭盈問道:“容予哥哥,你冷不冷啊?”
說着,握住他的手。
一摸到,她便驚歎一聲:“容予哥哥,你的手好冷!”
蕭盈對着他的手哈了一口氣,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他的手。
她的手根本蓋不住他的手,可是她的手暖洋洋的,像是小太陽,能夠融化一切冰雪。
姬衍抱住了她,將頭輕輕靠在她的頸側,像是找到了歸宿的孤鳥。
自他母親去世以後,從來也沒有人真心關心他,他眷戀着這份溫柔。
有時候姬衍會覺得天意弄人,爲什麼偏偏讓他愛上蕭泓的女兒,那是他註定要打敗的對手。
任何一個君王都不會甘心受制於人,他也一樣,這江山本就是他的,豈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更何況如果他不衝破身上的鎖鏈,早晚有一天會送了性命。
蕭泓只是暫時放鬆了警惕,終有一天他還是會動手的。
兩人抱了一會兒,蕭盈就拉着他到窗邊坐下,指着天上的雁羣給他看,道:“都說大雁忠貞,一生只有一個伴侶,天南地北永相隨,這可真好啊!”
姬衍道:“我也可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蕭盈看向他,笑了。
第二天,姬衍送給她一個雕成大雁的玉佩,自己身上也配了一個,與她正是一對。
……
年尾的時候,下了一場雪,外面紛紛揚揚,飄滿了羽毛般的雪花。
蕭盈每天守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花,可是卻因爲身體病弱,不能出去玩雪。
過了兩天,姬衍拉着她到了一座偏僻的宮殿,一打開,裏面鋪滿了雪,還有幾顆掛着冰凌的樹,上面開着白花。
蕭盈開心極了,一腳踩進去才發現不是雪,一點也不涼,但是鬆鬆軟軟的,和雪很像,那凍成冰凌的樹也不是真的樹,而是水晶雕成的。
姬衍道:“你不是想玩雪嗎?我讓工匠想辦法造了差不多的,喜歡嗎?”
蕭盈沒有答話,猛然抓起一團雪,向他扔了過去。
啪得一聲,打在他身上,暈開一團雪白。
姬衍低頭看了一眼,然後又看向蕭盈,挑了一下眉。
他抓起一團雪向蕭盈扔了過去,準確命中。
兩人在大殿中追逐打鬧,互扔雪球,你來我往,無比熱鬧。
然而蕭盈又怎麼會是姬衍的對手,次次都被打中,忽然間,她驚呼一聲,滑倒在地。
姬衍連忙上前去扶她,結果被她用力一拉,也倒在雪裏。
蕭盈一下坐在他身上,不讓他動彈,然後捧起地上的雪,啪啪啪對着他的臉六連砸。
她得意地笑道:“怎麼樣?認輸了嗎?”
姬衍笑了一聲,縱容道:“輸了。”
兩人回到千秋殿,把身上的雪沫洗乾淨,然後便相擁而眠。
姬衍攬着她的腰,把她抱在懷裏,像是在守護什麼珍寶。
……
時光匆匆而過,轉眼間又是一年,姬衍已經十八了。
他脫去了少年的青澀,眉眼變得堅毅深邃起來,就像是一頭年輕的雄獅漸漸抖開自己的鬃毛,變得具有危脅性。
蕭泓看着徹底長成的姬衍,漸漸感到了緊迫,又開始處處壓制他。
姬衍暗地裏早已組建起自己的勢力,默不作聲地滲透着朝堂,他知道有哪些人是蕭泓的人,但蕭泓卻不知道有哪些人是他的。
夜晚,兩人躺在牀上,蕭盈抱住他道:“容予哥哥,你不要害怕,我不會讓阿父傷害你的。”
月光下,她的眼眸無比堅定,像是兩顆黑曜石。
在她看來,他是處於弱勢的,她想要保護他。
姬衍的心再次被觸動,他好像遇到了天敵,爲什麼每一次她都能精準地擊中他的弱點,讓他心軟。
姬衍吻向她的脣,溫柔地吻她,像是在吻一朵花。
一個月後,便是春祭大典,每年的這個時候,君王都要帶着文武百官去往雍城祭拜天地,祈求今年風調雨順。
按道理皇后也要去,但今年蕭盈忽然感覺身體不適,就留下了。
臨別前,她送了一個香囊給姬衍,道:“容予哥哥,早點回來,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姬衍點了點頭,吻了吻她的額頭道:“好好養病,等我回來。”
帝王的儀仗浩浩蕩蕩地去往雍城,一切與往年沒有什麼不同,誰也不知道風雨已經悄悄來臨。
雍城的守軍已經被悄悄替換,在春祭大典當日,姬衍登上高臺,以酒祭天地。
陽光照在那少年天子的身上,他一襲王袍,清朗的面容中帶着一絲冷漠,像是一直掩藏在崇山峻嶺中的雪山,終於反射出了粼粼的冷光。
啪——
玉杯摔碎在地,這彷彿是一個信號,無數的守軍從四面八方涌來,雪亮的刀光令人膽寒。
外面響起了廝殺聲,刀劍相擊的聲音不絕於耳,但很快就歸於平靜。
一個又一個大臣被拉出來,像待宰的牛羊一樣被按倒在地,刀光一閃,血濺五步。
姬衍站在高臺之上俯視着羣臣,冷酷的目光宛如冰雪,他的身影那麼遠,卻像烏雲一樣把所有人都蓋住了。
權力的地位在一瞬間倒轉,他終於撕碎了僞裝,成爲了主宰命運的那個人。
羣臣都感覺自己的頸脖彷彿被那少年天子緊緊扼住,從骨子裏生出恐懼之心,紛紛跪倒臣服,不敢直視。
姬衍迅速還朝,以雷霆之勢將蕭氏黨羽剪除殆盡,朝堂上的血跡每日添新,看得人膽戰心驚。
一大批官員被撤下,換上了新人,不少官員因爲從龍之功飛黃騰達,連升數級。
與此同時,許多世家都暗自盯着後宮,打算將族中適齡女子送入宮中。
蕭泓都已經倒了,廢后這不是遲早的事嗎?
陛下怎麼會容許蕭氏女日日在枕邊,不賜死她就已經是天恩浩蕩了。
一些逢迎之輩自以爲摸準了天子的心思,便在朝堂上痛陳蕭泓之過,奏請廢后。
其餘的大臣雖然心中鄙視,卻也認爲這話說得正是時候,已經準備等陛下旨意一下就山呼萬歲,然後提議選秀了。
然而端坐於殿上的天子卻並未應答,面上的神情不知是喜是怒。
剎那間朝堂上的氣氛冷得和冰一樣,沒有人敢說話。
君心難測,天子雖然只有十八歲,卻已是乾坤獨斷,手段雷霆,那擦不淨的殿上血就是鐵證。
羣臣都開始心驚肉跳起來,那提議廢后的大臣更是冷汗連連。
高高的王座上傳來天子平靜的聲音:“妄議皇后,斬。”
立刻有殿上衛士將人拖了出去,一聲慘叫,又添新血。
羣臣這才明白了天子的心意,不由驚詫萬分,陛下竟然不想廢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