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督主能有什麼壞心眼 >第7章 七根頭髮
    不只是衣服上,馬鞍上也都是。

    夏遠糾結許久終於克服了心理障礙,找了塊破布,難掩嫌棄地擦了擦馬鞍。

    粘稠物呈黃褐色,質地均勻,聞起來……

    “咦,大人,這好像是泥巴!”

    夏遠吸了吸鼻子,聞到了濃郁的泥土氣息。他舉起破布給遲鑑看了看,一臉劫後餘生的驚喜。

    “……”

    遲鑑面無表情地盯着夏遠,嘴角僵硬扯動,露出一個驚悚的冷笑。

    “你覺得……不是泥巴還能是什麼。”

    夏遠頓時萎了。

    是啊,不是泥巴還能是什麼。

    不可能是大人的屎。

    絕對不可能。

    夏遠迅速扯過繮繩火速消失:“大人我去餵馬了您放心一定把它們喂得飽飽的!”

    順便清洗一下馬鞍。

    “……”

    浴室熱氣氤氳。

    遲鑑憂傷地泡在池子裏,生無可戀望着頭頂的天花板。

    一旁的托盤上放着一套乾淨的衣服,還帶着好聞的香氣。

    至於那套……

    永遠不會有人再看見。

    他仔仔細細地洗了好幾遍,重點部位更是格外照顧,差點沒有搓掉一層皮。

    可是他真的不懂。

    爲什麼會有人在他馬鞍上放泥巴。

    更可氣的是,爲什麼他騎了一路的馬也沒有發現。

    皇宮那種地方,不可能有人在皇帝的議事廳前隨意亂逛;更不可能悄無聲息接近他的馬,在馬鞍上動手腳。

    桂花糕向來厭惡陌生人靠近,若有人接近定會嘶鳴反抗。

    可是他什麼聲音也沒有聽到。

    而且那泥巴經檢查後發現,那就是一坨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泥巴,沒有什麼毒藥迷藥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所以放泥巴的人並不想害他,更像是……蓄意的捉弄或者報復。

    這收手法過於幼稚,誰會閒的沒事這樣對他,或者說,誰敢這樣對他。

    遲鑑煩躁地捏了捏鼻樑,頭往後一仰,然後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張臉。

    一張陰柔,看起來有些頹喪的臉。

    那個東廠督主。

    顧棲遲。

    遲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同樣去了議事廳,比他先行離去,武功很高可以悄無聲息接近桂花糕,對錦衣衛指揮使毫無畏懼……

    嘖。

    多麼合理的人選。

    雖然動機依舊不明。

    遲鑑兀自頭腦風暴,可門突然被輕輕敲了敲,打斷了他的思緒:“大人,老爺和夫人來催了。”

    “我馬上去。”

    遲鑑低低應了一聲,而後快速地從池子裏出來,換好新的衣服。

    算了,再說吧。

    小年喫竈糖,遲母是做菜的能手,做竈糖更是一絕。

    遲父遲母在內室候着,遲鑑走進正廳,看見桌案上整整齊齊擺着的一盤竈糖,正三角擺放,頂上一塊色澤剔透,裹着厚厚一層芝麻。

    修長的手指飛快地拈起一塊竈糖,盤子裏的正三角頓時塌了個頂。

    遲鑑舔舔嘴邊殘留的芝麻,微挑的桃花眼滿足地眯了眯。

    唔,好甜。

    東廠的浴室同樣熱氣蒸騰。

    顧棲遲端端正正坐在池子裏,穿着薄薄的浴衣,被水打溼後緊貼軀體,勾勒出少女美好的、恰到好處的曲線。

    頭髮溼漉漉,軟沓沓垂在腦後。臉被熱氣薰得粉紅,像是一顆熟透了的桃子,咬一口便會溢出滿滿的甜香。

    然而桃子的表情不是很甜。

    今日這一趟皇宮之行實在算不上好。

    本來見那老皇帝已經夠噁心,沒想到路上還橫插一腳更爲噁心的臭泥巴。

    雖然自己已經反手報了仇,尋了一坨更爲噁心的泥巴扔到那人馬鞍上,但說到底這還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昨日基本沒有睡覺,先前在皇宮好不容易萌生了些少有的睏意,本以爲可以在馬車上好好歇上一歇,可誰知出了宮那睏意就像是長了翅膀轉眼消失不見。

    終究還是瞪着雙眼回了東廠。

    回來第一件事還要洗掉臉上的泥巴。

    還有誰比她還要慘。

    顧棲遲浸在水裏煩躁地撲通兩下,濺起幾團不小的水花。

    這幾團水花高高飛到半空,然後精準地砸到了她腦袋上。

    “……”

    她幽幽嘆了一口氣。

    東廠像往日一樣安靜,半點沒有過節的氣氛。沒有人們熱鬧的嬉笑,也沒有新出爐的香脆竈糖。

    顧棲遲樂得如此,畢竟越少與人接觸,也就越少有露餡的風險。

    因爲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子。

    然而她現在也是東廠的督主。

    雖然和宦官一樣沒有一些東西,但與之相比又多了些東西。

    這個祕密瞞了十數年,甚至連顧廷也不知道。當年有些人或許發現了一些端倪,但……

    早都是死人了。

    她要做的,就是把這個祕密繼續守着,一直守到死。

    顧棲遲心不在焉地從池子裏出來,用大大厚厚的浴巾將自己完全裹住。浴巾在頭髮上胡亂搓了搓,罩在腦袋上,只能看見巴掌大的小臉和尖尖的下巴。

    她換好衣服,披上毛茸茸的斗篷,散着頭髮慢慢悠悠走到了一間屋子裏。

    屋子很大,在乾燥冰冷的冬天裏空氣居然很是潮溼,還帶着些淡淡的腥味。

    對面是幾個大大的窗戶,正正好好開了一半,透過窗戶底部照進來明亮溫暖的陽光。

    眼前終於明亮清晰。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屋子正中間那個大大的水池。池子裏有幾座大小不一的假山和五顏六色的鵝卵石,池子裏並沒有放上很多水,而是淺淺一層,在陽光下閃着細碎光亮的波紋。

    而金色的波紋中,安安靜靜窩着許多墨綠色的圓石頭,還有無數搖搖晃晃飄蕩着的水草。

    顧棲遲走到池子邊,在池子邊緣坐下。這裏似乎常有人來,池子的邊緣皆鋪上了厚厚的軟墊,以防坐着的人着涼。

    她一下沒一下地揪着軟墊邊緣短短的軟毛,對着水裏的一堆綠圓石頭開始自言自語。

    “禿老大,你又出來曬太陽了。”

    “禿老二,你趴在禿老三身上幹什麼呢,快點給我下來!”

    “禿十三,你怎麼把頭縮回去了,怎麼,看不起今天的太陽是嗎!”

    “小光頭,和你哥哥大光頭在那邊好好待着,老咬水草做什麼。”

    “小胖墩,我怎麼瞧你又胖了些,是不是總搶別人的魚喫!”

    “……”

    顧棲遲對着每一個圓石頭都說上了一句話,然後俯下身子,用手指戳了戳其中一個花紋最好看的綠石頭。

    綠石頭動了動,然後從六個不同的位置伸出腦袋爪子還有尾巴。

    哪裏是什麼綠石頭。

    明明是一堆王八。

    看大小,祖孫三代都在這裏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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