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顧棲遲這種事......遲鑑不是第一次做。
只是現在屋中的氣氛有些曖昧與奇怪。可顧棲遲的語氣那麼理所應當,遲鑑便俯下身,雙臂將人輕柔抱起,再緩緩放在桌案前的軟椅上。
遲鑑覺得相隔數日,懷裏的人又輕了一些。
顧棲遲坐在桌案面前,屁股剛貼上椅子,就急迫地想要揭開蓋子喫酸湯飯。可緊接着她就發現自己方纔忽略的一個問題——
她那不爭氣的胳膊,現在連拿勺子的力氣都沒有。飯色香味俱佳,酸香充斥鼻間。顧棲遲直直盯着碗裏的飯,吸了吸鼻子。
遲鑑自然注意到顧棲遲現在想喫不能喫的樣子。他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脣角噙着淡淡的笑:“顧督主怎麼不喫啊?”
顧棲遲聽這語氣,就知道他還是在和她鬧彆扭。她不就解了個毒,也不知道觸到這個男人的什麼黴頭了。
她扭過頭,覺得需要把事情說清楚:“你爲什麼生氣?”
“我沒生氣。”遲鑑矢口否認:“就是覺得顧督主頗有本事。”
顧棲遲即刻就想頂過去,可是她話到嘴邊,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看遲鑑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
她試探地問道:“你不會是......是怪我沒找你陪我吧?”
“你是在......關心我嗎?”
遲鑑冷哼一聲,面色如常,耳尖卻悄悄紅了幾分:“怎麼可能。”
“我說也是呢。”顧棲遲雙眼彎彎:“畢竟都這麼大人了,這樣做也太幼稚了。”
遲鑑身體一僵,而後冷着臉走過來揭開酸湯飯的盒子,舀了一勺舉到顧棲遲嘴邊:“趕緊喫。”
趕緊堵上你的嘴。
顧棲遲也不拆穿,直直注視着遲鑑的眼睛,就着他的手把酸湯飯吃了下去。
味道......果然不錯呢。
顧棲遲快速地幹完了一碗酸湯飯。看着乾淨的碗底,她甚至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脣。
遲鑑想着方纔顧棲遲張開血盆大口狼吞虎嚥的樣子,心中的某些東西微妙地破碎掉了。
他揉了揉有些酸的手腕,便看到顧棲遲重新張開雙臂,仰着腦袋望着他,一臉無辜。
他暗歎一聲,收好碗筷之後重新將人抱了起來。
依舊柔軟的腰肢,圓潤些了的肚子,纖細的胳膊......遲鑑摒棄掉雙臂傳來的觸感,雙眼直視前方,餘光卻不自覺地看了看懷中的人。
整日疲累,這會兒喫飽喝足,顧棲遲一隻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隻手在自己肚子上滿足地揉了揉。
遲鑑即刻收回目光,可是觸到其胸部的時候,視線突然一頓。
不知怎麼,他覺得今天顧棲遲的胸部看上去......和之前不太一樣。
難道換了別的形狀的饅頭?
遲鑑微微皺起眉頭。
顧棲遲自然察覺到了男人若即若離的視線,她順着看過去,看到了自己的胸部。
“你在看什麼?”清疏微啞的聲音猝不及防響在耳邊,遲鑑雙臂一緊,喉結微微滾動:“沒什麼。”
“是覺得我的胸看上去不太一樣嗎?”顧棲遲隨口道:“今日解毒的時候壓到了,饅頭有些變形了。”
“......哦。”
“你可以摸摸。”顧棲遲發出邀請。
“你可別忘了回來。”顧棲遲扭頭望着他,下巴指了指自己身邊的被子:“我今天太累,需要好好睡一覺。”
她眨了眨眼睛:“沒有你我就睡不着了。”
“......好。”遲鑑低低應了聲,手指微動,輕輕合上房門。
很快就到了巫族祭祀的日子。清早,夏遠練完晨功,看到遲鑑從顧棲遲屋子裏走出來時,情緒已經沒有半絲波動。
今日,除了依舊處在恢復中的顧棲遲,其餘人可以在大長老安排好的位置近距離觀看巫族祭祀。
“大人,顧督主現在如何?”夏遠開口問道。畢竟送飯的事情全被遲鑑承包,他們這幾日愣是沒怎麼看見顧棲遲。
“還不錯。”遲鑑理了理微皺的衣襟:“行動已無大礙。”
“其他人呢,都準備好了嗎?”
“好了。”
“那便走吧。”
巫族的祭祀在辰時一刻。巫度城中心的巨大祭壇邊已經圍滿了人。遲鑑一行人在裏側的高臺上坐好,看着下方的大祭司。
紗絞藤圍着祭壇纏繞了整整一週,金色晨光與紫色花朵交織,如一綺麗畫卷。大祭司戴着繁複的金質面具,站在祭壇中央,手持一枚翎羽,面前擺着熊熊燃燒的火爐。
“祭——”
大祭司仰頭舉起翎羽,高亢的聲音傳出很遠。不少苗人當即雙膝跪地,右手落於胸口:“祭。”
接着,大祭司從火爐之中取出用來占卜的龜殼,被火灼燒得滾燙,上面複雜的苗文已被燒紅,又慢慢變得黯淡。
他注視着龜殼,而後用苗文吟誦一長串語句。
“這說的是什麼啊?”顧十四並不懂苗文,覺得自己現在聽了個寂寞。
“我也不知。”顧十三搖搖頭:“我僅能辨認爲數不多的苗文,這樣念出來......我是聽不懂的。”
“你們呢?”他轉頭看向夏近夏遠。
後者亦是搖了搖頭,而後伸手指了指一直沉默的遲鑑:“不過大人能聽懂。”
大祭司吟誦完畢,又從胸前掏出一沓薄薄的書冊。上面印着大片繁複冗雜的字跡,線條纏繞交織,看着晦澀難懂。遲鑑眯着眼睛看了看,眼底驟沉。
手持銀盤的巫族少女走上祭壇,將銀盤中無數的書冊灑向人羣。苗人起身爭搶書冊,黑白字紋幾乎遮蓋住大片天空。
“大人,這大祭司說了什麼啊?怎麼突然還發上書了?”夏遠湊到遲鑑身邊,壓低聲音問道。
“發書,習學。”遲鑑冷嗤一聲:“那古人的把戲罷了。”
他擡手指了指大祭司手上的書冊:“他說要重溯巫族文字,在苗域之中推廣。可那書上印着的,分明是那古的字文。”
“怕是那古勢力,已經滲透至巫族內部。”
“巫族淪爲棋子卻渾然不覺。”
遲鑑譏諷道:“愚蠢。”
他撩起衣袍,直接離開高臺:“這祭祀,不看也罷。”
“所以,那古人借巫族之手,推廣自己的文字,爲未來做準備?”顧棲遲在院中活動身體,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