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魏忠賢的話,朱由校的臉色已經是黑如鍋底,聲音之中也透着一絲徹骨的寒意。

    “奴婢不敢欺瞞皇爺!”

    說着魏忠賢取出一摞供詞,捧在手中:“皇爺,這是鄭三俊與那些官員的供詞,請您過目!”

    朱由校接過供詞開始細細觀看起來,看着供詞中記錄的那些官員貪墨餉銀的過程,心底的一股無名之火,也頓時燃了起來。

    朱由校看一張扔一張,直到全部看完,那些供詞已經被他扔了一地。

    看着滿地的供詞,朱由校除了憤怒之外,也多了一絲惆悵。

    這些供詞當中,除交代了貪污多少銀兩以及牽涉人員之外,朱由校看到的最多的幾個詞就是:歷來如此,沒有辦法,無法回頭。

    綜合起來就是:我不貪,別人也會貪,別人都貪,我不貪,那就是異類,就沒辦法在官場上混下去。

    這些被捕的官員,大多都是萬曆時期遺留下來的人,經過那段時期的他們,早就背棄了自己當初的理想與抱負,也看到中樞已經沒失去了領導全局的能力

    無論自己這個新登基天子,還是內閣,在他們看來,都已經成爲了他們爭權奪利,謀取私利的工具。

    類似這種消極悲觀的態度,已經如同瘟疫一般,感染到了整個文官集團,使得那些忠於職守者失去了信心,貪污腐敗者有機可乘。

    尤其是那些自詡君子之人,在朝野當中上躥下跳,整日裏標榜自己的德行,然後斥責那些與他們不合之人,並且不斷的挑毛病。

    以至於那些有心幹事兒的官員,時常遭受無端指責,進而養成了一種不做事兒,就不會犯錯的風氣。

    這種風氣,若不及時殺住,即便自己如何努力,那也是白搭。

    “魏忠賢,你入宮多少年了?”

    朱由校沉默片刻,突然問出了一個毫無關聯的問題。

    魏忠賢微微一怔:“回皇爺的話,奴婢入宮已有二十六年了!”

    “時間也不短了,你當初入宮時,爲了什麼?”

    爲了什麼?當然是爲了不受欺負,升官發財了......

    可是這些話,魏忠賢也只是想想而已,自然不敢說出來。

    隨即魏忠賢開口說道:“奴婢當初入宮,只因窮困潦倒,爲求一份生計而已!”

    “呵~,是嗎?”

    朱由校輕笑一聲,並沒有戳穿魏忠賢,而是繼續問道:“那你說,那些書生們讀書是爲了什麼?”

    “這個......”

    魏忠賢又一次愣住了,此時的實在有些跟不上自家皇爺的腦回路了。

    “是爲了明禮育人、造福百姓呢?還是爲了升官發財、光宗耀祖呢?”

    “回皇爺,奴婢也不知道那些書生的心思,但是奴婢知道,人都是逐利的,因此奴婢以爲,後者居多!”

    說着,魏忠賢又一次跪了下去,雖然他不明白自家皇爺爲何會突然有此一問,但是他必須選擇一個答案,讓皇爺明白自己的心。

    魏忠賢也知道,身爲上位者,不怕下邊的人貪財,也不怕下邊的人貪名,怕的是無慾無求,因爲這樣的人,不好控制。

    所以,作爲一個合格的權宦,主動向皇爺暴露自己的弱點和需求,也是必備技能之一。

    果然,聽了魏忠賢的話,朱由校不由輕笑一聲:“你還倒也實誠,比那些僞君子強!”

    “回皇爺的話,奴婢的的一切都是皇爺給的,自然不敢欺瞞!”

    魏忠賢當即表明了自己的忠心,同時也不禁心中暗喜,直至此刻他也終於明悟,自家皇爺只喜歡辦事兒的人。

    至於那些僞君子指的是誰,不用朱由校說,魏忠賢也知道是誰,自己只要幫皇爺把那些人弄下去,好處自然少不了。

    朱由校滿意的點了點頭:“行了,先下去吧,再好好的查一查,只要差事兒辦好了,朕自然有賞!”

    “請皇爺放心,奴婢定當不負皇爺所託,一定將差事辦好!”魏忠賢斬釘截鐵的回道。

    雖然這件事有難度,而且還會招致百官的針對,但是魏忠賢卻無所畏懼。

    東廠嘛,就是幹這個的,不得罪官員,就會得罪皇爺,屁股往哪兒坐,魏忠賢還是分的清的。

    看着魏忠賢離去的背影,朱由校也不由開始沉思起來。

    無論是東林黨還是浙黨、楚黨、齊黨,這些人的本質並沒有什麼區別。

    自己要做的,除了壓制這些黨派之外,還需要從根部着手,來解決問題。

    除了鼓勵實幹以外,必要的分利還是要有的,那些鞠躬盡瘁、忠於實事之人,理應得到物質上的報酬。

    就像魏忠賢說的那樣,人都是逐利的,大多數讀書人的追求還是升官發財、光宗耀祖。

    自己若是不能滿足他們,使他們畢生的努力和心血付諸東流,那麼就算自己清除了東林黨,不久之後也會冒出一個西林黨、北林黨。

    升職加薪,纔是解決矛盾的根本辦法。

    “唉~,說到底,還是缺錢吶!”

    想到最後,朱由校不由嘆息一聲。

    如今大明的官員最少有兩萬之多,按照自己之前的加俸政策,每年就要多支付三百萬兩白銀作爲官員的俸祿,僅此一項就佔據了歲銀收入的六成。

    一時間,朱由校也無心睡眠,開始琢磨起了賺錢之道。

    第二日,天色初明之際,隨着三通鼓響,侯在午門外的文武官員這才如夢初醒一般,活動了活動已經凍僵的雙腿,然後向着宮內走去。

    金水橋前,神色冷峻的楊漣率領着一幫御史開始點卯,並監督着百官的儀態。

    不多時,文武官員來到奉天殿內,按照各自的品級站定。

    大殿之內,寂靜無聲。

    “陛下駕到!!”

    隨着一聲高呼,身着朝服的朱由校,神情疲憊的從後殿之中緩緩走出,看其模樣,昨似乎晚睡得並不怎麼好。

    “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朱由校坐定之後,殿內響起百官們山呼海嘯般的呼聲。

    “衆愛卿平身!”

    朱由校略顯疲憊的聲音之中,帶着一絲嘶啞。

    “謝陛下!!”

    起身之後,劉一燝看向龍椅上的少年天子,目光之中露出一抹擔憂。

    見禮過後,朱由校首先將目光看向戶部上書韓爌。

    “韓愛卿,百官加俸一事,辦的如何了?”

    一聽這話,大殿內,那些職位較低的官員們,頓時來了精神,全都將目光投向了韓爌。

    韓爌站出身來:“回稟陛下,各級官員的年俸已經初步擬定完成,只待戶部與吏部統計完官員名冊,便可實行!”

    朱由校又問:“需要多久?”

    韓爌想了想:“大概需要半年的時間!”

    朱由校眉頭一皺:“也就是說,百官今年是拿不到加俸的錢了?”

    韓爌微微一怔,而後點了點頭:“是的陛下!”

    一聽這話,百官頓時臉色一變。

    他孃的勞資盼了一百多年了,好不容易加工資了,到你這了,又要多等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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