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來到城鎮時,才發現如今世事更迭,宋朝也化爲烏有,如今是元朝,歷史的車輪終究還是沒能偏離,即使偏離軌道還是有一隻看不到的手將它拉回原位。
看着陌生的世界,萬家燈火沒有一盞是爲她而點。
或許是厭倦了戰爭與殺戮,也可能是爲了贖罪,顧楠一個人行走在這天下之間默默無聞的救死扶傷,一時之間白衣神醫的名稱傳遍了天南海北。
相傳在元朝中期,有一神醫,身着白衣,頭戴斗笠,揹着藥箱,騎着仙鹿,行走於世間,無論是多麼嚴重的傷勢與疾病都能妙手回春。——《元史》
再輝煌的國家也終會迎來滅亡的一天,即使是曾經不可一世的大元王朝,就好比一棵古樹,被蟲蛀的遍體鱗傷。到了至正年間,皇帝昏庸無道,古樹也將迎來它的末日。
朱重八第一次見到顧楠的時候是在那一年大旱之後,那一年大旱,莊稼顆粒無收,結果次年又蝗蟲氾濫瘟疫橫行。
濠州,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莊,乾裂的土地似乎在向世人訴說着什麼。路邊甚至有着不少還未來得及認領的屍首,這年頭,平民根本沒有土地,即使埋葬也只能拿塊布包裹起來草草了事。
基本每戶人家都是滿臉愁容,望着家中病人悲痛欲絕。
某一間屋內,疾病的氣息格外濃郁。
“爹,娘,你們醒醒啊!”瘦弱的男孩跪在地上,絕望的看着牀榻上的父母。“不要嚇重八了,你們醒醒呀。”
長期的營養不良讓明明已經十七歲的朱重八看上去就和十一二歲的孩子一樣瘦弱,就在前幾天,他僅剩的一位哥哥也被瘟疫奪去了生命。現在父母也奄奄一息。
“爲什麼!”朱重八的臉色佈滿了不甘,他們一家老實本分,就是因爲這該死的世道。
“重……八”牀榻上奄奄一息的朱五四顫顫巍巍的伸出了右手,輕輕的撫摸着朱重八的腦袋。
“爹!”朱重八緊緊的握住朱五四乾枯的手臂。臉上淚水止不住的流下。
“要好好……活……下去。”朱五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喉嚨沙啞的說出來他這輩子最後的一句話,右手無力墜下。一旁的朱五四妻子臉色發紫,雙目緊閉,已是逝去多時。
唯一一座與周圍不同的府宅內,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看着屋外的蒼涼,毫不在意。
院內大米堆積了幾間屋子,佳餚擺滿了一桌子。雖算不上朱門酒肉臭,但也和外面忍飢挨餓的人們形成了對比。
“那小畜生還沒走嗎?”劉德滿是笑容的看着身後。身後丫鬟臉上閃過一絲不忍,開口說:“老爺,朱佃戶的兒子還在外面跪着呢,已經一晚上了。”
聞言,劉德滿臉橫肉的臉上的笑容消失,浮現出不屑。隨即他起身徑直向屋外走去,丫鬟也跟在其後。
屋外,朱重八跪在門前,雙腿已經發紫,他的臉上滿是決絕。只見大門緩緩打開,迎面而來的是怒氣衝衝的劉德。
劉德飛快走向朱重八,很難想象他這樣子的體型還能走的那麼快。
劉德一腳踹在朱重八的背上,惡狠狠的說道:“你只不過一個放牛的,你那死鬼父親也就是一個佃戶,你們喫我的喝我的,人死了還好意思問我要要地皮?”
朱重八咬緊了牙關,任由劉德打罵。
腳掌如雨點一般落在朱重八背上,僅僅是幾秒朱重八就捱了十幾腳,他還是一言不發目光死死的盯着劉德。
或許是踹累了,劉德停了下來,絲毫沒有愧疚之情,他指着朱重八道:“你給我聽着地皮你想都不要想,你那死鬼父母我不會管的,你等會要是再不走我找人打到你走爲止!”語罷,劉德頭也不回的帶着丫鬟回屋。
朱重八稚嫩的臉上滿是怨恨,他想不明白,爲什麼有的人生來衣食無憂,有的人註定貧窮,甚至連給父母埋骨都做不到。
他恨,他不甘心,但卻無濟於事,小小的一個佃戶的兒子又能做些什麼?本就幾天未曾進食,又接連喪親,朱重八隻感覺天旋地轉,再也支撐不住,眼睛一黑重重的倒在地上。
“唉。”一道若有若無的嘆息聲響起,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無角之鹿。
周圍掠起一陣微風,下一瞬鹿兒和朱重八便消失在了原地。
在一處山澗,一座竹屋臨水而立,屋檐下晾曬着一些衣物。
竹屋內,絕色少女輕撫長琴,優美的琴音迴盪着整個山澗之間。水中的游魚,山中的動物我,天空的飛鳥,都在琴音下安靜下來彷彿在欣賞着少女的琴音。
山谷的寧靜被兩個不速之客打破,一直沒有角的鹿拖着一個瘦骨如柴的少年突然出現在屋外。
屋內少女詫異的看向窗外,琴音也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