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掌櫃嘆了口氣,終是有緣無分罷了。
“咚咚咚。”
“進。”
宋知昂沒有擡頭,正蹙着眉,看着手中的賬本,這些日子,南街上的店鋪盈利多有下滑,不知是何原因。
來人不曾說話,宋知昂有些奇怪的擡起頭。
“趙伯,怎麼了?”
“東家,蘇小姐被聖上賜婚,與幽國太子和親,兩國永修同好。”
趙掌櫃低下頭,聲音有些輕,又有些重,至少宋知昂是這麼覺得的。
輕的他似乎聽得不真切,又重地狠狠捶在心頭,不然,怎麼會有些疼痛?
宋知昂沒有什麼變化,似乎對蘇妗當真沒有一絲情意。
趙掌櫃有些擔心地看着男人,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直到房門吱呀一聲關上,宋知昂看着眼前原本遊刃有餘的賬目,此刻卻覺得一個都看不懂,腦子亂糟糟的一片,只有一句極爲清晰。
她,要嫁人了。
胸腔處的憋悶讓宋知昂眉頭緊皺,有些煩躁地看着眼前的東西,手中握着的狼毫筆“咔嚓”一聲,已經斷成兩截。
趙掌櫃看着屋內的燭光,嘆了口氣。他明白這件事只能讓東家自己想清楚,別人插不了手。
只是這燭光整整亮了一夜,男人僵坐在桌前的影子也映在窗紙上,像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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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妗妗......”君不言不捨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覺得只是一夜便如同數年,讓人忍受不了。
蘇妗有些害羞,畢竟是在皇城之內,到處都有走動的下人奴才。雖然尊卑有序,他們看見也只會連忙低頭走過,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但一直養在深閨,未曾與男子相處過的蘇妗總覺得臉熱。
尤其眼前人是她定下的夫婿,也是兩世以來喜歡的人。
蘇妗雖然心中羞澀難忍,但是由於性子素來清冷,習慣了面對任何事都從容的模樣,所以在昏暗的階梯處也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君不言想要伸手去抓住女孩的手,卻被躲開。
頓時有些委屈地看向女孩,臉色變得那叫一個快,直叫暗處的木石瞠目結舌。
這還是他那位面冷心冷,性子陰晴不定,看着直叫人慎得慌的殿下嘛?
木石扯了扯嘴,沒眼看沒眼看啊!
蘇妗一向對男人這個模樣沒有抵抗力,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說道:“阿言乖,不然我們倆的婚事怕是要涼了。”
女孩笑着,擡頭看了看旁邊臉都沉下去的父親和母親,一旁的兄長更是黑成鍋底,手握成拳頭,吱嘎吱嘎的響。
君不言順着視線看過去,對於蘇猛倒是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岳母和岳父決不能得罪了。
爲了大局着想,君不言猶豫了一瞬,還是忍痛鬆開了女孩,輕咳了兩聲。
“爹,娘,阿兄,我們回去吧。”
蘇妗走到家人面前,臉上露出的笑容讓三人微滯,看向男人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些。
能讓妗妗歡喜的男人,他們自然也是相信的。但是觀察和考驗肯定是少不了了。
想要娶走他的寶貝女兒,可沒有那麼簡單。即便是陛下賜婚,若是有辜負妗兒的行爲,他也絕不會同意!
君不言感受到蘇擒虎的視線,身子稍稍調整了一下。他由於幼時的經歷,最不喜別人上下打量審視他的眼神。
可是眼前人是妗妗的家人,是她喜歡的人。即便是爲了妗妗,他也不會擺出往常那副脾氣。
況且,他聽說過眼前這位將軍的名聲,祖父曾說過若有朝一日大夏失去了蘇擒虎,那麼便相當於一隻失去了牧羊犬保護的羔羊。
人人都想要來咬上一口。
所以拋開他是妗妗的父親來說,他也從心底裏佩服這位將軍。
“蘇將軍,請您放心,我不會辜負妗妗的。”
蘇擒虎沒有說話,只是將在男人身上打量的視線收回來,看向身後那華麗巍峨的宮殿瓊宇,眼中的情緒深晦難懂。
“我問你,若將來你登基稱帝,羣臣死諫讓你顧全大局,爲皇室開枝散葉,你當如何?今日的誓言到那時該如何?”
君不言知道男人恐怕這些年對於大夏皇室的所作所爲逐漸心寒,對他的身份自然也不信任。
但是,他曾經爲了復仇,爲了祖父和母親而活,那時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眼中皆是仇恨。直到遇見妗妗,他好像纔有了色彩,如同木偶一樣的空殼子裏面才注入了靈魂。
妗妗於他而言,比任何事情,任何東西都要重要,也都要寶貴。
所以,君不言薄脣輕啓,明明聲音不大,卻無比的認真。
“將軍放心,若我登基,妗妗爲後,我會給妗妗一道旨意,假如哪日我辜負了妗妗,她隨時可以另立新君。”
他不知道該如何讓蘇擒虎相信,也不確定往後的日子會有什麼變化。但至少此刻,他沒有任何不願。這也是他目前能夠想到唯一證明的方法。
蘇擒虎聞言,扭過頭來,深深地看了眼君不言,沉聲道:“希望你莫要忘了今日的話。”
君不言眼睛一亮,這是鬆口了?
蘇妗笑着衝他點了點頭,其實家中看着最嚴厲的是父親,但是最疼她的也是父親。
她認定的夫婿,無論如何,父親也不會駁了她的面子。即便真有問題,也會擺清事實,找出證據。
雲慕晚雖然對於男人的話也很感動,但卻始終沒有鬆口。
作爲母親,她並不要求兒女有多大的出息,她只求年年平安,事事順心。
她的女兒這麼多年已經遭了罪,絕不願意讓妗兒再嫁入一個狼窩。
幽國這些年是呈現領先之勢,但是那皇室之中也都不是安穩的主。各個都是熬了十幾年的人精,妗兒是異國人,又是太子妃,必然遭人嫉妒。
如此整日活在算計防備之中,如何能夠幸福?
蘇妗知道母親的憂慮,但此事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讓人相信放心的。愛與不愛在行動中足以體現,往後的日子,相信母親他們會逐漸寬容的。
“蘇老弟今夜可謂是喜事臨門啊,日後不得尋個日子好好與我喝上一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