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狐鴉小傳2 >第四百一十七章 罪過
    兩個不正經的賣仙丹神仙離開城市幾天後,匪兵突然加大封鎖力度,將整個區域的交通運輸截斷,導致城市徹底失去糧草保障,居民面臨食物短缺的困境。面對這等情況,城內僅剩的一些民衆最初還算理智,在長輩們的指揮下有序分發糧食,然而很快,隨着米麪等物越發減少,無法滿足所有人的需要,人們的心態變了,亂子開始了。

    具體的亂象就不說了,總之就是毫無秩序。尤其是到了後期,家族較大的門戶開始仗勢欺人,強搶小門小戶,毆打膽敢反抗者,有些兇蠻大戶爲了立威,甚至持兇殺人,震懾其他民衆;小家族也沒特別守規矩,他們打不過大戶,但肯定比單門獨戶強,動手對付單門獨戶便是了;單門獨戶裏面兒女多的去欺負兒女稀少的,兒女稀少的去搶奪孤兒寡母,孤兒寡母則去找鰥寡孤獨的老人……

    原始的強弱之爭在城內上演,很多人都參與了行兇,但仍舊有許多人寧可餓肚子也不做壞事,不過他們不是將希望寄託在虛無縹緲的仙丹上,而是不願放棄自己的底線。此城民衆許多人多年前受過欺負,知道挨欺負的感覺,她們比任何人知道那種氣憤和哀傷,所以哪怕是死亡也無法逼迫她們作惡——當然,也有部分人因今日的瘋狂場面激發了昨日的苦痛記憶,變得癲狂暴躁,比旁人更加兇殘。

    可不不管怎麼講,與填飽肚子相比,鞦韆的幾句囑託當真不值一提。

    一個月時間不長,但如果外有兇敵,內無糧草,肯定是度日如年。僅僅二十幾日,城內的景象便與烏鴉和小狐狸來時大相徑庭,到處都是殘屋敗戶,到處都是低聲哭訴,餓得沒力氣的民衆躺在各種角落,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一副等死的樣子;時不時會有怒斥聲和哭嚎聲從某些地方傳來,大概是有人行兇爲惡,搶奪物資;還有時可以在樹上、房梁下、井裏、火焰中、焦灰內看到一些曾經在這個城市裏生活的居民,他們似乎徹底絕望了,提前了結自己的性命……

    一言蔽之,城市已經變成了煉獄。

    站在高天雲端的鳥人和鞦韆皺着眉頭俯看下面的慘劇,二人有些自責,後悔不該如此“戲弄”凡人,這等行徑和妖魔無異。不過兩個人卻沒有做什麼,就那麼老老實實地旁觀,要瞪大雙眼仔細盯視這些人的所作所爲。

    烏鴉和小狐狸送出的丹藥效果和凡胎修士常用的辟穀丹類似,食用後就能長久不喫不喝,但他們稍稍做了些手腳,讓凡人喫掉丹藥後雖然不因水米缺失而死,可仍舊有飢餓和口渴的感覺,鳥人父女要藉此“感覺”考驗人格和品質。另外,那丹藥內存在咒術,哪怕身死,也能完全保留魂魄,不會有半點消散,亦不懼炙熱陽光。

    “你我終究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人呢。”鳥人說道,“今次之事無論如何解釋也無法洗脫你我的罪過。”

    “是啊。”鞦韆擅長感應人心的能力幾乎能叫她與下面的凡人徹底感同身受,最能明白他們的苦楚,“看的善事和惡事多了,總會改變人的想法,我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們。如此說來,作爲萬世善靈的張大爺是真了不起啊,萬世爲善而不爲惡,不爲惡所染,不因惡絕望,哪怕最後合魂時出現錯誤,也沒有成爲壞人,只是個性上稍稍有點痞氣和意氣。”

    城內的民衆確實有那麼爲數不多的一些把鳥人和鞦韆送出的丹藥和錦囊當做希望,緊緊抓着錦囊不放,等着盼着一個月之後打開它得救。部分等不急的人也曾偷偷打開錦囊看幾眼,結果卻發現裏面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沒到一個月呢,打開做什麼?等一個月之後再看——乖,聽話。”眼見自己期待的最後希望是如此,許多人頓時陷入了絕望和荒唐的情緒內,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哀嚎,有人大鬧,但無一例外,打開錦囊的人最終都在一日之內死去,或者開始行兇作惡。

    真正能守住意志,不去看錦囊的人比較少,卻也比較堅決,哪怕聽到提前打開錦囊者說出“真相”,這些人也不信——強迫自己不信。這羣人不一定是智者,他們只是不願意徹底放棄一切,還對明天懷有幻想,即便這個“幻想”被許多人否定。

    對於錦囊的問題,其實並不重要,無論是提前打開的人,還是緊守到最後的人,鳥人和鞦韆都會救,重點在於誰能在這等關鍵時候堅守底線,保證不作惡不行兇。之所以發下一個錦囊,僅僅是烏鴉和小狐狸想看看更多的衆生相,其二人之罪亦是於此,他們在做善事時摻雜了其他的目的,把凡人的生死善惡當做了實驗——這是大罪,也是小罪,也可能沒有罪,甚至可以不去計較罪過,說不清楚。

    “罪就罪吧。”鞦韆說道,“反正事後我會親自清理他們的記憶,讓他們不記得這一個月的瘋狂。”

    “那更是罪上加罪。”鳥人說,“干預凡人記憶同樣屬於戲耍他們。”

    “對啊~是啊~也是罪。”小狐狸嘆道,“神仙不管對凡人做什麼,都違反天條,但其實神仙不管做什麼,哪怕不針對凡人,恐怕最後都影響凡間。還記得文曲星與我們講的一段話嗎?‘仙神呼風喚雨,凡人便**要歷經風雨;凡人農耕桑種,草木蟲苗也隨之***生死枯旺。’不愧是文曲星,講得真**有道理。”

    “哎哎哎,人家天權大神可沒有說髒話。”烏鴉說道,“你這傢伙,添什麼‘星號’啊。”

    “髒話更能體現這句的真諦。”鞦韆說道,“爹,這種事,以後咱們儘量別幹,考驗人性太殘忍,激發原始的兇惡太悲哀,我瞧着難受。”

    “行。”鳥人說,“我開始時也沒考慮到這個問題,若是早知如此悲慘、醜惡,我豈敢這麼做。唉~”

    不多交流,繼續看此間之事。

    下面的人苦等三十天,上面的人彆扭一個月,一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太陰太陽來來回回轉了三十次,總算是磨光了時間,耗盡了日子,一切終於到了結果的時候。

    這日早上,餓得沒力氣的人們望着一縷陽光從東方露出,眼角不禁流下激動和緊張的淚水,他們擡起顫抖的雙手,拿出已然被攥得髒兮兮的錦囊,慢慢打開……

    “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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