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狐鴉小傳2 >第七百三十章 沉香和劉彥昌
    世界很喧鬧,但劉沉香的日子還算平靜。

    失去母親的孩子在父親的關愛下慢慢長大,常常有一些不認識的叔叔阿姨來看望他,陪他玩,陪他鬧,小孩子也許缺少一些母愛,但還算幸福——除了烏鴉和狐狸不時欺負他。

    截教妖仙“說話算話”,悉心教授沉香法術過程,當真從小瘋狂給他灌輸“恨楊戩”的意識,爲二郎神編造了無數真真假假的惡劣行爲,導致在沉香的眼中,楊戩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不過小孩有時候也會有些疑惑,因爲他的父親劉彥昌和村長柳獸仙從沒有講過楊戩的壞話,特別是他父親劉彥昌,每次提起楊戩時臉上總會浮現疑惑的表情。

    其實也不怪劉彥昌疑惑,因爲他也懵了。與三聖母生活的日子裏,劉彥昌無數次聽妻子講起大名鼎鼎的二郎顯聖真君,在妻子的嘴裏,楊戩是個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全佔的完美之人,除了對妹妹的生活稍稍干預較多,絕對沒有其他壞毛病。

    “怎麼現在大家都罵二郎神?”劉彥昌有時候聽到截教妖仙罵楊戩,心裏常有疑惑出現,“二郎神拆散我們一家不假,但應該不是壞人吧?難道是娘子騙我?不能,應該不會,娘子說過,楊戩最愛護她。每當提起楊戩,娘子的表情都很柔和,很幸福,很驕傲,那些家暴的傳聞一定是假的。”

    不過,有道是三人成虎,謊言變“真”,劉彥昌沒見過楊戩,只聽妻子和截教妖仙說起過,無法靠一面之詞判斷真假,所以既不誇楊戩,也從不無端罵他。只是打心眼裏,劉彥昌相信楊戩是個好人,因爲……

    “娘子不會騙我,娘子肯定不會騙我。”

    世人最喜歡可憐失去母親的孩子,反倒很少關注失去妻子的丈夫。三聖母的朋友總會跑來照顧、安慰劉沉香,卻幾乎從沒有人在乎過劉彥昌,甚至某些人莫名厭惡劉彥昌,認爲他配不上楊嬋,三聖母的劫難都是他這個凡人造成。對於衆人那不算明顯的討厭,劉彥昌可以感覺得到,但並不在乎,相比對妻子的思念,這點惡意算得了什麼。而且,劉彥昌其實也討厭自己,時常在夜深人靜時罵自己。

    “如果不是我,娘子確實不至於被抓走——都怪我!”

    可惜一切都晚了,妻子已經困於天界,據說可能遭到嚴厲懲罰,劉彥昌區區一介凡人,又能做什麼?除了陪着兒子,再無能爲力。

    “娘子,我不喜歡兒子痛恨他的舅舅,因爲在你的嘴裏,楊戩是個好人;娘子說楊戩是好人,那我便信了,我希望兒子也要相信;兒子可以質疑楊戩的人品,但他該信母親。”

    隨着劉沉香一點點長大,劉彥昌終於下定決心,要告訴兒子“舅舅是好人”。然而從小與截教妖仙修煉法術,耳濡目染,劉沉香早就認定楊戩是惡棍,早晚要打敗他,所以當劉彥昌說出相反的話,劉彥昌竟然怒視父親,眼睛裏充滿仇恨。

    “你說什麼!?你怎麼敢說楊戩惡神是好人?!爹,你在說什麼!你忘了他抓走母親了嗎?!你……”

    “啪!”

    劉沉香一句沒話說完便捱了一巴掌。

    但不是劉彥昌打人。

    劉彥昌是個溫柔的父親,脾氣很好,從沒有打過兒子,“打”劉沉香的人是一隻烏鴉,也就是鳥人。鳥人和鞦韆今天又不知因爲什麼理由鬥了起來,噼裏啪啦好一頓攻守對決,烏鴉一個不小心,被小狐狸的尾巴抽中,“嗖”地一下飛進劉彥昌的家,正好拍在劉沉香臉上,打斷了“兒子”即將說出口的狠話。

    “烏鴉精,又是你們!”劉沉香顧不得和父親爭吵,施展蹩腳的法術攻擊鳥人,“你們又來欺負我!我和你們拼了!”

    “來呀來呀,沒孃的小孩,來打我呀~”鳥人那個嘴又欠又賤,專門說劉沉香的痛處,但又不直接和小孩糾纏,撲撲楞楞跑出門去。

    氣急敗壞的劉沉香追着烏鴉和小狐狸很快跑遠,只留下劉彥昌一個人站在屋裏,久久緩不過神來。劉彥昌很傷心,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妻子,如果不是他一直猶豫,沒有從小告訴兒子“真相”,自己的兒子怎麼可能如此痛恨舅舅。

    “對不起,娘子,我沒教育好兒子,對不起。”

    劉彥昌仍舊記得,哪怕是天神圍攻他妻子的那天,三聖母仍舊只是怨楊戩干預她的生活,而不是恨楊戩派人抓她。

    “夫君,我從不後悔愛你;夫君,照顧好我們的兒子;夫君,你和孩子別恨我哥,他是個好人,他比任何人都愛護我。”

    劉彥昌有些頹廢地坐在地上,腦子裏不停迴盪三聖母留給他的話,恍惚間淚水從眼角流下,順着面頰摔在地上。

    “爲什麼不能恨他!我也恨他!我想娘子!我不想和娘子分開!我想和娘子、和沉香一塊好好過日子!娘子,我想你!”

    ………………………………

    不提劉彥昌那邊,且說賤兮兮的鳥人和鞦韆逗孩子,在山野間跑跑跳跳,玩得很高興——當然,高興的是他們,劉沉香可一點不開心。

    眼看今天又沒能教訓烏鴉和小狐狸,劉沉香氣得幾乎想哭,“憑什麼欺負我!?沒有母親就該受欺負嗎?!”這孩子的氣其實有部分來自他父親劉彥昌剛剛的話。

    “欺負你,和你有沒有母親關係不大,”鳥人得意洋洋地說,“我們就很純粹地看你不順眼。不過你如果非要認爲我們就是爲你沒娘,才欺負你,也可以呀~我們無所謂的。”

    鞦韆道:“小子,別有事沒事把‘沒娘’掛嘴邊,沒人可憐你,也沒人在乎你,世界很殘酷的,你越把傷口展示給別人,別人越看低你,甚至以此傷害你。你要是真在意沒有母親,就該好好修煉,爭取救出母親,而不是討可憐。”

    “還有,”鳥人質問道,“你和你娘沒見過面,哪來什麼深厚感情,說到底是別人塑造的情緒吧?你可以因未見過面的孃親而義憤填膺,卻爲何好像要口出惡言,斥責與你朝夕相處的父親?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本來很傷心很憤怒的劉沉香聽到鳥人和鞦韆的話,突然不想哭了,他覺得倆流氓小動物講得很有道理,“沒錯!我不該總提孃的事!我該做的是救出母親!我不該對父親無禮,我太不孝了!”

    頗有志氣的孩子不再理會兩個流氓小動物的挑釁,轉頭回家向父親道歉,並決定仔細修煉,爭取早日救出母親。鳥人和鞦韆目送離開的劉沉香,不停吧唧嘴,似乎很不滿小孩如此懂事。

    “沒意思。”鞦韆道,“這也太聰明太理智了吧?咱倆隨便一說,他就壓住了怒氣?要是有人在我面前嘴賤,總挑我的痛處,我纔不能就這麼算了呢,非得撕爛那人的嘴不可。”這流氓也知道自己父女嘴欠。

    鳥人道:“是呀,真無趣,還以爲他會一邊哭嚎一邊追咱們呢。唉,好無趣呀~”

    “無趣?我們和你們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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