鞦韆道：“白姐，有沒有什麼特殊想法？只要你說，妹子就幫你辦。”
白娘子聰慧過人，看着烏鴉和小狐狸的表情，立時明白話外之音。“兩位看似玩世不恭，看似對一切漫不經心，但真是一對心思細膩的人。”白素貞說道，“我很想念官人，很想知道官人現在的情況，但……唉~小青脾氣不好，我不敢讓她探望官人，兩位如果願意幫忙的話，還請替我去金山寺見一見官人。”
“好說。”鞦韆道，“只是看看嗎？不需要捎帶什麼話？或者做什麼嗎？”講這句話時，小狐狸左右手指互捏，骨節噼裏啪啦炸響，意思很明顯。
“額……”白素貞搖搖頭，“兩位大智若愚，想來知曉我的心意，應該明白我從未恨過官人。在雷峯塔的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回顧過往種種，我發現其實一切都是我的錯誤，如果不是我貿然用錯誤的方式報恩，官人何至於出家，小青何至於險些喪命，我又何至於身陷囹圄。”
“你終於知道錯了？”鳥人道，“你想想看，如果你是個男妖怪，許仙是個女子，那麼你的行爲是什麼？是報恩嗎？是報仇吧？”
“……”白素貞默默點頭，“是的，我不但沒有報恩，還害了官人，是我的錯，嗚嗚嗚……”
“好了好了，別哭了，別哭了。”鞦韆心軟，看不得白娘子哭，“事情已經發生，再後悔也沒用，你就老老實實接受懲罰便是，至於許仙那邊，放心，我們會替你探望。”
“謝謝兩位，謝謝，謝謝。”白娘子哭着說道，“兩位上仙與我無親無舊，卻願多次相助，小妖萬分感謝！謝謝！”
“不用謝我們，我們有愧於你。”鳥人道，“我們完全可以阻止你和許仙的悲劇，但爲了所謂的三界穩定，爲了所謂的闡截團結，眼睜睜看你往火坑裏跳——我們對不起你。”
與白素貞交流幾句，鳥人和鞦韆離開雷峯塔，縱身奔赴金山寺，由於法海尚且在閉關，烏鴉和小狐狸索性沒有通知任何人，直接落在某個院落，找到傻呆呆坐在院子裏的許仙。自從來到金山寺，許仙的想法時好時壞，經歷多番變化，時而思念白素貞，時而厭惡白蛇，時而又後悔自己拋棄娘子……心思太多，精力耗費太過，許仙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幾年前他還是個活力充沛的年輕人，可現在，活脫脫一個氣衰體弱的“病人”，比那老頭還頹廢萎靡，哪怕看到兩道光芒落地，他也沒太在意。
“哦？這麼慘嗎？比關在雷峯塔裏那位更慘？”鞦韆不懷好意地調侃道，“雷峯塔那邊關押白娘子的人，你這裏卻關押自己的心。”
許仙並沒有因鞦韆的話有任何情緒波動，目光若死水，眼神無光彩，確實很慘，慘到鳥人不忍心再開玩笑。
烏鴉和小狐狸靈光微動，變成“廣亮”和“大悟”的樣子，許漢文這才認出他們的身份，但仍舊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死水般的目光稍稍有些漣漪，眼神內有了些光彩，而且很複雜，有些恨，有些怨，有些氣憤，可大部分仍舊是“無所謂”。
“……”許仙沒有答話。
“白娘子是妖怪，這毋庸置疑。”鞦韆說，“但她也是你的妻子，這同樣不存在任何虛假。許漢文，你無法接受異族異種很正常，沒人怪你，我們不會怪，白娘子也不會。”
“你們……”終於，許仙開口了，但嗓音粗糙難堪，好像朽木摩擦，“你們見過‘她’？”
“誰？”鞦韆問，“‘她’是誰？！”
“‘她’是……”許仙眉頭慢慢皺起，眼神忽然開始快速變化，數不清的過往重新在腦海裏演繹，他再次看到西湖相遇，看到遊湖借傘，看到與白素貞的日日夜夜，“她是我的娘子！我的娘子！嗚嗚嗚……”憋了多年的悔恨一股腦地順着眼淚噴涌而出，這一刻，他再也顧不上思考人和妖是否該結合，他只知道，“她是我的娘子！我的娘子！我好想我娘子呀！我好想念她！嗚嗚嗚……”
鞦韆哭了，喜極而泣，她爲白娘子開心，爲白素貞和許漢文的愛情高興。相比三聖母和劉彥昌，小狐狸更在乎這一段愛情，這裏面也許涉及到一些“大事”，但最大的困難仍舊是白素貞和許漢文本身的觀念——一種無法確定對和錯的觀念。
鳥人也高興，不停地搖頭，不停地笑，“還好你們的感情足夠深，否則這段跨越種族的真摯愛情將會變得一文不值，甚至變成魅妖迷惑凡人的事例。”
只是，哪怕許仙思念白素貞，想見白素貞，但烏鴉和小狐狸終究沒有破例讓他們相會，而是讓許漢文繼續思考，繼續琢磨，要真真正正確定自己能夠接受白素貞。許漢文亦是沒有吵鬧，表示願意等，他說這是對他的懲罰，他合該承受這段相思之苦。
“還有件事，”離開金山寺前，鞦韆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白娘子給你生了個兒子，叫許素，字思文。”言罷，小狐狸拽着烏鴉直接離開。
留在原地的許漢文低聲唸叨兒子的名字，“許素？字思文？我的兒子，我和娘子的兒子？”初時似乎是有點懵，沒反過來咋回事，但某一刻，他突然愣住，眼淚撲簌簌往下流，“娘子！我對你那般無情，你竟然還愛我！娘子，我對不起你呀！嗚嗚嗚……”
萬般懊悔聚於心頭，從這天起，許漢文精神更加不好，但眼神卻十分閃亮，似乎萬般期待有朝一日再見娘子，期待能與娘子和兒子一家團圓——暫且不提。
離開金山寺的烏鴉和小狐狸趕去法海閉關的地方逛了一圈，稍作感應，見此地氣態仍舊起伏不定，但不算嚴重，是以估算法海尚且沒能完全壓制心魔，二人未敢打擾，轉頭走掉。
“要不要去瞧瞧許素？”鞦韆問，“那孩子應該不小了吧？”
“沒必要。”鳥人說道，“有小青照看，應該沒什麼問題，早晚能成狀元，救出白素貞。”
“哪怕沒有小青照顧，也沒什麼影響，畢竟天庭已經安排好一切。”
“額……倒也是，呵呵呵……”
“天條呀，有時候也就那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