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落,李浩先是懵了兩秒,隨後剋制不住地罵了句髒話,像是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地笑出聲。

    左殿忍無可忍地踹了他一腳,暴躁地罵:“滾!”

    他怒氣衝衝地拉着薄暖陽的手腕,拽上了二樓。

    房間門直接被鎖住,他反剪住她的手腕,把她抵在門上,壓着脾氣問:“薄暖陽,你故意的是不是?”

    薄暖陽盯着他額頭看了眼,上面的青筋都被氣出來了,她別過臉:“你生什麼氣啊?”

    “你說呢,”左殿咬牙,“我怎麼着你了嗎?”

    薄暖陽:“......”

    這不是才第一天?

    萬一哪天他想起來了,想怎麼着了,她還能怎麼着嗎?

    自己總是不幹人事,還不許別人反抗。

    薄暖陽不想搭理他,小臉也板了起來。

    她下頜線條弧度很漂亮,只是太瘦了些,以前有些圓潤的下巴也顯得尖,左殿看得心口又疼。

    他抿緊脣,躬腰把臉埋進她的頸窩裏。

    男人稍有些急促又灼熱的呼吸,落到薄暖陽的脖頸上,她臉頰動了動,耳尖也控制不住的發燙。

    過了幾秒,像是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左殿悶聲問:“想做什麼?”

    “......”薄暖陽頓了頓,誠實道,“推開你。”

    埋在她頸窩裏的男人忽然笑了聲:“那就推開我。”

    薄暖陽抿抿脣,那金主都發話了,她推他,怪不到她頭上的哈。

    她伸手,抵住左殿的肩頭,沒用力,他自己站直起來。

    男人額上碎髮有點亂,眉宇也開闊許多,嘴角揚了絲笑意,心情似是好了起來。

    他彎腰平視她的眼睛,帶着似有若無的哄:“以後就住這裏,把這裏當成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想做什麼,就不做什麼,好嗎?”

    聽到這話,薄暖陽老實地說:“那多不好意思,而且我欠了你好多錢......”

    沒等她說完,左殿打斷她的話,主動提:“那打欠條行不,以後有了還我?”

    “......”大概是沒想到他輕易鬆了口,薄暖陽眼裏多了兩分光彩,“可以嗎?”

    左殿溫和道:“可以。”

    “......”

    感覺有點莫名,薄暖陽愣了愣,隨後心頭那被打壓下去的自尊又站了起來,鬆快許多,她嘴角忍不住彎了彎:“大左,謝謝你。”

    說完,她轉身往外走,留下一句:“我去給你寫欠條。”

    “......”

    看着她明顯歡快許多的身影,左殿揉了揉額頭,低語:“老子還真是欠。”

    -

    沒過幾天,薄暖陽的網店接了個單子,客戶正好就在寧市,說世紀城過段時間要舉辦漢服展覽,需要做些配套的首飾。

    薄暖陽忙碌了許多天,終於把設計稿做完,發給了客戶,等待確認。

    這天黃昏,她從電腦中擡頭,隨意往窗外看了眼。

    想起昨天左右的話,薄暖陽關掉電腦,蹬蹬蹬跑下樓,左殿正靠在沙發上看譜子,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動。

    她跑過去,問:“大左,我能養點東西嗎?”

    左殿看得認真,視線依然定在曲譜上,隨意嗯了聲。

    應完之後,他像突然回神:“養什麼?”

    薄暖陽眨眨眼:“蠶寶寶。”

    “......”

    這三個字剛落地,宋姨就帶着左右走了進來,左右歡快地跑到旁邊站着,眼巴巴等着他迴應。

    她們班許多小朋友都養過這個東西,只有她沒養過,昨天纏了薄暖陽許久,她才同意幫忙問問。

    左殿臉色有點僵。

    見他一直沒說話,薄暖陽歪着腦袋打量他,提道:“我們會把它照顧好的,絕對不煩到你。”

    “......”

    薄暖陽又問:“行嗎?”

    左殿眉心不易察覺地跳了跳,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憋了個字:“行。”

    聽他答應,左右歡呼了聲,拉着薄暖陽的手進倉庫找箱子。

    見倆人離開,宋姨拎着菜進廚房,邊走邊自言自語:“那蠶寶寶可比這青菜上的蟲子,可怕多了。”

    “......”

    -

    小區的拐角有幾棵桑樹,薄暖陽每天會帶着左右去摘桑葉,蠶寶寶長到小拇指那麼大的時候,已經是九月底。

    月底的時候,一首歌忽然爆火於大街小巷。

    同時跟着火的,還有那首歌的MV。

    那首歌叫【千年】。

    網絡上沸沸揚揚的帖子,都在找MV裏那個戴着面紗的女主角。

    白色面紗薄透,隱約能看到底下絕色的面容,許是因爲這種神祕,更讓人想一探究竟。

    然而陌生人雖認不出來她是誰,但親近的人,一眼就認出來了。

    薄煦和譚水還好打發,關鍵是俞琴。

    她媽媽。

    俞琴在電話裏冷嘲熱諷:“不是還假裝清高嗎,自己不是偷偷摸摸地去拍了?”

    薄暖陽拿着手機,安靜地聽着,她已經習慣了俞琴刻薄的說話方式。

    她打小,就是這樣長大的。

    “片酬呢?”俞琴問。

    薄暖陽輕聲說:“沒有,我只是幫了別人一個忙。”

    俞琴不相信:“你少哄我。”

    薄暖陽反問:“你缺錢嗎?”

    俞琴開了家藝術培訓班,她不會缺錢。

    她缺的,是自己年輕時,沒有完成的夢想。

    俞琴還想努力勸她:“以你的樣子,大紅大紫是遲早的事情,上次跟別人說好的試戲機會,人家還給留着。”

    “我不去。”薄暖陽盯着鐵護欄上一朵開敗的薔薇花,語氣淡淡。

    “薄暖陽,你別忘記,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俞琴尖叫。

    薄暖陽眨了眨眼,努力忽視掉心底那密密麻麻鑽上來的酸澀和鈍痛,她問:“媽媽,我大一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你從來沒有了解過吧?”

    那燈紅酒綠的場所,觥籌交錯的酒局,還有漆黑的巷子。

    到現在,她做夢,都還會夢到當時的警車聲。

    然而俞琴不在乎這些。

    她說:“如果我當初不是有了你們,不是被你爸爸害了,我什麼都可以付出。”

    雖然早就知道俞琴的反應,薄暖陽依然難過的快要說不出來話。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不要被生出來。

    她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道:“媽媽,我寧願你不要生下我和薄煦,我求求你去完成你自己的夢想好嗎,你自己爲什麼不拼盡全力,反而來逼迫我?”

    俞琴彷彿被刺到痛處,不停地尖叫。

    對這種狀態,薄暖陽已經有些麻木,她站在陽臺上,看着遠處的燈光,那裏是熱鬧的高樓,高樓之上,是萬家燈火。

    卻沒有一盞屬於她。

    她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從未感受過家的溫度。

    電話裏是俞琴的責罵聲,罵她越來越不聽話了。

    夜風吹過,隱約的桂花香傳來。

    聽着俞琴越來越快、越來越尖銳的聲音,她突然落下淚來。

    她就是,太聽話了。

    纔會讓自己走到今天這局面。

    唸了個沒用的大學,傷害了一個無辜的少年。

    -

    喫晚飯的時候,李浩和姜南都來了。

    因爲【千年】的爆火,姜南很興奮:“怎麼樣,我眼光準吧?”

    怕被別人看出不對勁兒,薄暖陽若無其事地說:“謝謝。”

    “哎小暖,你是表演系的吧?”李浩問。

    薄暖陽點頭。

    “那怎麼不去拍劇啊?”

    “不喜歡。”薄暖陽依然是這個理由。

    姜南很奇怪,接着問:“不喜歡還選表演系啊?這不是浪費時間和精力嗎?”

    他說的沒錯。

    她的四年,確實都被浪費掉了。

    在那些無望的時光裏,她掙扎了許久,想要爲自己謀劃一條出路。

    左殿偏頭看她,低聲問:“怎麼了,不高興啊?”

    “沒有。”薄暖陽把筷子放下,搖搖頭。

    左殿蹙着眉,把果盤端到她面前:“是不是被身邊人看出來了?我把它撤掉好不好?”

    “不用的,”薄暖陽笑了,“就幾個人認出來了,已經解釋過了。”

    姜南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他笑呵呵地問:“下個月我手上有個校園主題的MV,要不要來啊?”

    薄暖陽搖頭。

    見她拒絕的乾脆,姜南感覺很可惜,明明有這麼好的天賦。

    他說:“真的很適合你,講的是暗戀的主題,十七八歲時懵懂天真的感情,像是爲你量身打造的。”

    左殿掃了他一眼,不耐煩道:“喫不吃了,不喫滾吧。”

    姜南這個人,一條直腸子,對拍戲格外認真,找到適合的人,但凡有點機會都不願意放過。

    他誘哄着說:“來吧來吧,比千年的片酬還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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