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薄暖陽曾在網上查過一次,冷不丁見到本人,還感覺不大像。
趙松石也五十多歲了,戴着個金邊眼鏡,衣着講究,長相和氣質都儒雅斯文,若不是知道他的一些事,單看外表,真看不出來他是個衣冠禽獸。
左家人本身就很多,長輩們之間互相打了打呼。
緊接着,在一羣小輩中間,趙松石把視線落到薄暖陽臉上。
他眼神微動,不知在想些什麼,看起來極爲懷念:“這是顧國的女兒?”
“是的,”左殿把薄暖陽摟進懷裏,擋住她一半的臉,淡聲道,“薄暖陽。”
趙松石推了下眼鏡,用手帕按了下眼角:“那時候顧國才兩歲,現在女兒都這麼大了。”
左司明嗯了聲,擺了個“請”的手勢。
似乎並不想讓趙松石多談那些過往的事。
阿姨正好把煮的驅寒湯端來,薄暖陽坐在桌邊,拿着勺子看着那碗冒着熱氣的湯發呆。
剛纔季洛丹說,趙松石抱過小時候的薄東至,那說明趙松石跟顧嘉也是打小就認識的,不知道是怎麼走到今天離婚這一步的,也不知道當初顧家的爺爺奶奶爲什麼會反對他們的婚姻。
見她兩眼發直,左殿又心疼的難受,把勺子接過來,低聲問:“想什麼呢?”
“嗯?”薄暖陽懵懵地擡頭,“大左。”
“......”
左殿嘴角抿直,舀了勺湯吹了吹,又遞到她嘴邊。
聽到客廳那邊傳來的閒聊聲,他壓着聲音說:“他們長輩之間的來往,咱們不管,我們過自己的日子,和咱們都沒關係,嗯?”
薄暖陽把湯喝掉:“嗯。”
快開飯的時候,左不過無精打采地來了:“二嫂。”
薄暖陽:“你怎麼了?”
沒等左不過開口,左殿先嗤了聲:“跟孟久吵架了唄。”
“......”左不過往椅子上一癱,“二嫂,二哥這麼討厭,你看上他什麼了。”
薄暖陽誠實地說:“臉。”
“......”左不過眨眨眼,又重新打量她的二哥,“氣質跟家裏那條藏獒差不多。”
“......”
左殿懶得搭理她,耐心的把一碗湯喂完。
見左不過一直瞅着他們,左殿撩起眼皮子,不耐煩道:“看什麼,再看收費。”
“二嫂,”左不過單肘支在桌上,“就這張嘴,再帥我都不要。”
被她三兩句說的,薄暖陽也開始認真地打量左殿。
男人始終不太高興,給人的感覺也冰冷疏離。
“大左,”薄暖陽歪了下腦袋,“你笑笑。”
左殿:“......”
她病的跟個呆瓜一樣,他笑的出來嗎他。
隔了幾秒,他勉強開口:“那你親一下。”
“......”薄暖陽受不了他,捺着脾氣說,“我感冒了。”
左殿低眼看她:“一起。”
“......”
這邊裏裏外外那麼多人,薄暖陽是不可能去親他的,她渾身無力地趴到桌子上,閉目養神。
片刻。
又被左殿拎到懷裏:“喫飯了,喫完咱就走。”
“好。”
因爲有客人,餐廳的氣氛再度變得規矩又安靜。
薄暖陽沒什麼胃口,吃了幾口飯便放下筷子。
左殿把她碗裏剩下的飯倒到自己碗中,用空碗盛了些粥給她,耐心哄道:“再喫點粥,行不?”
這點動靜在寂靜無聲的餐廳裏,格外招人耳目。
太爺爺先發話了:“小二,這事我聽你媽說了啊,男人的面子不是從自己媳婦身上找的。”
左殿忍了忍:“...您知道什麼。”
“你還敢頂嘴,”太爺爺惱了,“過程我都聽阿不說了。”
左不過舉手抗議:“太爺爺,你怎麼這麼快就把我賣了。”
“你又沒說錯,”季洛丹也罵,“一個大老爺們,下着大雨,讓自己老婆去接,說出去不夠丟我的臉的。”
左殿咬牙:“您別添亂了成嗎。”
他都已經後悔的要吐血了。
看着他旁邊病到支離破碎的姑娘,太爺爺拍桌子:“你別小看了這感冒,當初她顧念姑姑,就是一場感冒......”
小輩們自從薄暖陽被認回顧家後,也都知道顧家曾經還有個顧念小姐,年紀輕輕就病逝了。
並不知道其他。
臉色劇變的,其一是左司明,他嘴脣上的血色瞬間褪去,筷子也落到桌上。
其二便是左殿。
他閉了閉眼,又不好對老人發脾氣,便壓着火說:“太爺爺,您別咒我老婆行不?”
老人大概也知道失言了,他看了眼旁邊的左司明,又輕咳了聲:“好了好了,太爺爺說錯話了,喫飯喫飯。”
季洛丹把筷子遞給左司明:“你慌什麼?”
左司明像是剛剛醒神:“啊,沒拿穩。”
“什麼沒拿穩,”季洛丹不高興地嘟囔,“你別不是心疼你那小妾吧?”
左司明:“......”
場面因這句話,忽然又變得尷尬起來。
“我跟你說,”季洛丹還有點惱,“你那個小妾和小二媳婦,誰輕誰重,你搞搞清楚。”
見她越說越離譜,左司明怒道:“你閉嘴吧。”
“......”
沉默。
十幾秒之後,老太爺出來打圓場:“有客人呢,說話注意點。”
似是覺得氣氛怪異的厲害,老太爺隨口扯開話題:“小二,到時候叫你趙叔叔給你們當主婚人,怎麼樣?”
這話一出一羣人又熱鬧起來,嘰嘰喳喳地討論不久後的婚事。
薄暖陽一直低着腦袋喝粥,也看不出來情緒好壞。
聽到太爺爺這話,她拿勺子的手指稍頓,接着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喝粥。
左殿靠回椅子上,握着她的一隻手,在每根手指上捏捏,像是覺得格外好玩。
頓了兩秒,他懶懶地回:“我們不用主婚人。”
“......”
見太爺爺還想開口,左殿瞅他:“什麼人都不用,任何發言都取消。”
“......”太爺爺氣的鬍子都豎起來了,“你這個兔崽子想幹嘛?”
左殿低笑了聲,吊兒郎當地回:“您重孫媳婦說了,只留個,接親,進場——”
“喫席。”
“......”
薄暖陽尷尬的快把臉埋進粥碗裏了。
靜默幾秒之後,從各個角落裏傳來壓抑不住的低笑聲。
此起彼伏。
季洛丹哭喪個臉:“暖暖,真的嗎,媽媽還準備了一千個字的發言稿呢。”
薄暖陽:“......”
聽到這。
“老婆,幸好都取消了,”左殿聲音毫不收斂,反而極爲慶幸,“不然你婆婆該念小作文了。”
話音落,一整個餐廳的人都忍不住了,噗哈哈地笑了出聲。
季洛丹氣的把手上的筷子都扔了過去。
餐桌上的人七零八落地說起了其他的事情,也沒再提之前那些不開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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喫完晚飯,兩人沒在老宅多呆,直接開車轉去蘭水灣。
車子很快駛到主路上,兩邊路燈明亮,怕加重她的感冒,車子裏冷氣也沒開,車窗開着,讓外面的風吹進來。
“薄暖陽,”左殿抽空瞥了副駕一眼,淡聲問,“今天去醫院幹嘛了?”
薄暖陽轉臉看着外面寧市的夜景,溫聲說:“帶小九去給人家道個歉。”
“......”男人臉色不大好看,下顎繃得也緊,“你就沒發現這事古怪?”
“嗯,”薄暖陽沒脾氣地說,“她不敢做什麼的。”
像是很不滿意,左殿舌尖頂了頂腮,痞裏痞氣地說:“被人家拉去做陪襯也不行,懂?”
“......”薄暖陽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我以爲她只是想出口氣。”
聽到這,左殿更惱火:“出氣不比陪襯嚴重?”
“......”
“老頭子下手倒快,把她雪藏了,”左殿涼涼道,“不然老子不會放過她。”
“......”
默了片刻。
不知道是想起什麼,左殿眨了下眼,似在自言自語:
“別說,他對你這個兒媳婦,還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