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殿也不介意,他嬉皮笑臉的,只要她不想着離開,讓他跪下學狗叫都成。
可薄暖陽卻覺得他脣邊的那個笑很刺眼,她扭過臉,輕飄飄問:“很開心?”
“......”左殿輕咳,“沒有‘很’。”
也就...一般開心吧。
薄暖陽冷笑:“差的那一點不開心在哪裏?”
她陰陽怪氣,自問自答:“是因爲沒親自見着人家吧?”
“......”左殿脣角笑痕加深,他擡手把車窗全關上,“這醋味還挺香,寶貝兒也聞聞。”
他撩起眼皮子,從後視鏡往後瞧:“你們聞見了沒?”
除了左右,另外兩個是聽不懂的。
爲了爭取同盟,他利誘:“說聞見的,滿足你們一個心願。”
薄暖陽立刻撇過腦袋,兇巴巴的眼神。
左右目光躲她:“聞見了。”
薄暖陽鼓起臉頰,沒待她吭聲,左右立刻補了句:“哥,我的心願是想讓嫂嫂今天陪我睡。”
左殿:“......”
薄暖陽眼睛一彎,那口氣瞬間平了。
她得意地坐正,扭臉看向窗外。
左殿瞥她,捕捉到她脣邊的笑,他細細的眼睛彎出弧度,右手騰出空,趁機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
窗外陽光燦爛,卻不似前段時間一樣熱,已經稍有初秋的涼意與高遠。
左殿把車子開得很穩,薄暖陽睏意頓現,額頭貼着厚沉的真皮椅背,闔眼打盹。
大概是受丁梓辛話的影響,她做了個虛無縹緲的夢。
夢中是某個男人躺在浴缸中,拿着鋒利的瑞士軍刀,面無表情、毫無痛覺地割向手腕。
薄暖陽瞳孔驟縮,她拼命大喊,然而他卻聽不見,將手腕埋進流動的溫水中,任由血液汩汩混進水中。
他越來越蒼白的脣角有笑,眼神沒有聚焦,衝着空中瞧,彷彿那裏有什麼人存在。
或許是她夢中的猜想,又或許,曾經真的有這一幕。
薄暖陽聽見左殿在喃聲低語。
他嗓音不似平常那般磁沉性感,反而無力虛弱,聲線粘不住一絲力量的感覺。
他一直在道歉。
不知道是對誰的。
薄暖陽的眼淚大顆凝聚,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帶停頓地滾落。
他說他做了許多錯事,害她沒有了平安又幸福的生活。
如果真的有來生,讓她走遠點,別再遇見他。
又說:“不行啊,還是得遇上,那你養條狗好不好,老公給你當狗,只護着你,不傷害你。”
直到最後,他的血都要流光了,連氣聲都發不出來了。
薄暖陽急出了一身汗,她在浴室裏四處飄蕩,找不到任何人來救他。
-
薄暖陽是被左殿喊醒的,她滿臉是淚,夢中也是細細的哭腔,抽泣聲把三個孩子都嚇到了。
左殿吩咐阿姨把他們三個帶走,又把哭到沒有人樣的女孩子抱進懷裏,小心翼翼護住她往臥室走。
屋裏沒那麼明亮,薄暖陽睜開眼,被淚水浸泡過的瞳色潤潤的,鼻尖也紅紅的。
“怎麼了,”左殿半蹲在牀邊,身子斜側着,一條手臂環住她身體,“是不是做噩夢了?”
薄暖陽吸吸鼻子,扯住他襯衫一角,把眼淚抹了。
做完這些,她過河拆橋,不知是惱還是難過的情緒將她理智侵佔,她扭過臉,吐了句:“走開。”
“......”左殿舔舔下脣,將她臉頰一顆被遺漏的淚珠吻去,“老公跟那誰一點來往都沒有,賺錢那都是之前的事,主要是後來左青瀾幫了她一把。”
爲了還她救自己的人情。
他當時哪有心思管這些事。
薄暖陽兀自沉默。
左殿有點着急,手掌控住她臉,迫使她看着自己:“你說話,還有什麼疑問都可以問我。”
薄暖陽吸吸鼻子,還是那句:“走開。”
她沒有任何疑問。
“寶貝兒,老公發誓,”左殿態度急躁,“要是多看別人一眼,我不得好...”死。
然而那個“死”字還沒出口,躺在牀上的女孩子倏地睜大眼,她小手快而乾脆,啪的一巴掌扇到他嘴巴上。
左殿急忙跟上:“去哪兒?”
丁梓辛的話加上那個夢,再加上他被打回去的那個字,薄暖陽怒火攻天,她語調果決:“回家。”
“......”左殿身體僵住,他扣住她手腕,嗓音澀啞,“你不要我了?”
薄暖陽抽不出來手,也不管了,手被拉着也要往前走。
她後腦勺透着決絕,左殿雙眼紅了,他戾氣橫生,聲音發硬:“你走一步試試,沒有老子的允許,能走出這園子一步算你厲害。”
“......”薄暖陽猛地頓住,她匪夷所思回頭,“你在威脅我?”
“......”左殿抿住脣,他嗓子啞了,“那你別鬧,嗯?”
他怎麼捨得威脅她。
薄暖陽更添了兩分惱意:“你剛纔是不是在威脅我?你再重複一遍!!”
“......”左殿咽咽喉嚨,“乖,老公送你禮物好不好,或者你想見誰,我讓她進來,行嗎?”
薄暖陽提高音調,小臉氣的漲紅:“我能走出這園子一步,算、我、厲、害?”
左殿:“......”
“行!!!”薄暖陽說,“那你最好讓人看緊了!!一輩子都別讓我出去!!求我我都不出去!!”
左殿:“......”
她氣勢洶洶抽回手,腳步卻並未停,往既定的路線走。
左殿亦步亦驅跟着她,直到兩人拐到孩子們的房間,薄暖陽一個側身,走了進去,砰的一聲把門從內關上。
“......”左殿懵了,“老婆...”
她說的“回家”,是指...孩子們的房間?
完蛋了。
這次徹底哄不好了。
-
薄暖陽的晚飯都是在房間裏用的,左右氣沖沖跑出去,找某個男人算賬:“哥!!嫂嫂原本答應陪我去學校報到的,但她說她出不了門!!”
“......”左殿臉色發青,滿眼不豫,“能哄好嫂嫂,哥同意你跟小胖的早戀。”
左右險些罵髒話:“誰跟他早戀誰跟他早戀!!我要嫂嫂陪我去報到!!”
左殿:“不要彩禮,陪嫁他提。”
左右:“......”
活該嫂嫂不搭理他。
個神經病。
但瞧着她哥的衰樣,左右興災樂禍了幾秒,得意洋洋道:“嫂嫂晚上會陪我們睡。”
左殿掀起眼皮子瞧她,雙眸中滲着寒意:“等嫂嫂睡着了,把鎖打開。”
“......”左右不敢置信,“嫂嫂都睡着了,我能不睡着?”
左殿:“你能。”
左右:“......”
她不能。
她還是個孩子,正在發育身體,睡的比誰都早、都熟。
早知道不來找他算賬了,自己一點好都落不着。
左右憋了一肚子氣回了房間。
她蹬蹬蹬跑到薄暖陽面前:“嫂嫂,你千萬千萬別原諒他,就讓他自己餓死自己。”
“......”薄暖陽愣了愣,“他沒喫飯?”
“連水都沒喝,嘴巴都幹脫皮了,”左右誇大其詞,“可憐的跟誰家不要的流浪狗似的。”
薄暖陽:“...右右,你別這麼說他。”
她聽着...總覺得心疼。
左右眼神傲驕,抿脣咳了聲:“他晚上一定又會裝可憐守在咱們門口坐一夜,嫂嫂你可千萬要忍住了。”
“......”薄暖陽嘴巴囁嚅,乾巴巴擠了句,“那半夜...會冷吧?”
莊園不比蘭水灣,氣溫低了許多。
左右哼了聲:“誰叫他欺負你的,你不在那兩年,他經常大半夜在外面坐,冬天也不管,一坐就一晚,凍的跟硬邦邦的雪人似的。”
“......”
沉默幾秒。
“右右,嫂嫂沒帶充電器,”薄暖陽起身往外走,聲音軟軟的,含了兩分歉意,“你早點睡哈,嫂嫂明天陪你去報到。”
左右悄悄吁了口氣。
瞅瞅她。
再瞧瞧她哥。
個沒用的東西。